宇文离淡淡道:“在那位姑娘指挥下被害的,自然要算在她头上。”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放心,那对蛊雕只是受了伤,都逃走了。小的那只临跑走前,还咬断了一名弟子的腿。”
元清杭胸中一团郁闷之气终于消散了点儿,哈哈笑出声来:“不错不错,小家伙很机灵嘛!”
宇文离叹了口气:“你不担心自己死期将近,也不关心宁小仙君到底为什么出卖你,却为一对畜生担心?”
元清杭窝在角落里,姿势狼狈,笑得却灿烂惬意:“人真要死,担心有什么用?”
他又道:“至于宁夺,他自然不会出卖我的。地图丢失,那必然是个意外,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宇文离摇头:“若是意外丢失,宁掌门又怎么知道通过这画符的地图能找到你?”
元清杭笑嘻嘻道:“又不是女儿家揣摩情郎心思,干什么要自己瞎想一气?我想知道,下次见他时,亲自问问不就好了?”
宇文离道:“元小少主,有时候,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善良呢,还是凶残?也搞不清楚你是愚蠢呢,还是天真?”
元清杭在角落里费力伸了伸脚趾,缓解了点儿身上的酸痛。
他费力地昂起头,看着宇文离:“宇文公子,你天资卓越、深受家族器重。族中门人敬你服你,外界羡你赞你。可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和他能肆无忌惮地畅所欲言,互相信任?”
宇文离彬彬有礼:“没有。”
“不觉得遗憾和无趣吗?”
宇文离微笑:“高山之顶,必然孤独。”
元清杭扮了个鬼脸:“你看,咱们这就是鸡同鸭讲。我要是活成你这样,那还不如一头撞死。”
车厢外,一缕明媚阳光漏入,照在他脸上,眉目如画,神采飞扬:“可我有一个朋友。可以交心畅谈,可以托付生死,我不好好珍惜,难道却要胡乱猜忌?”
……
宇文离默默无言,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灵兽蹄爪踏在树丛上方时,偶然踩断脆枝的“咔嚓”声。
宇文离终于站起身,淡淡道:“只可惜,你的那位知己下次再想和你畅谈叙旧,只能去到你的坟头,祭洒一杯了。”
车厢一阵颠簸,四轮从空中落到地上。
外面,有门人恭敬地叩了叩门前横木:“公子,澹台家的临时行宫到了。”
元清杭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心沉了下去。
“你带我来哪里?为什么不去苍穹派?”
宇文离冲着他轻施一礼:“抱歉。澹台家许下滔天悬赏,任何人将杀害他家爱子的凶手抓获送来,术法灵器、天材地宝,任挑任选。”
元清杭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拿了我的储物袋,里面的役邪止煞盘还不满足吗?”
宇文离并不理他这句,却叹了口气:“元小少主既然左右是个死,与其被抓到苍穹派,叫那位知己为难,还不如死在澹台家的人手中,也算冤有头债有主。”
风景优美的一座山峰下,一栋宫殿雕梁画栋,灯火通明。
澹台家所在的门派在中原之南,距离苍穹派颇远。
这次因为要参加术宗大比,带了不少族中晚辈和随行仆从前来,才在附近一座山峰下的行宫住下。
澹台家乃是术宗最大的两个门派之一,家大业大,就算是临时歇脚的行宫,也极尽奢华,用度精细。
可原本珠光宝气的行宫中,此刻却一片惨淡,白色招魂幡无风飘摇,排排白烛无声燃烧。
宇文离站在行宫前厅,向着澹台明浩深施一礼:“澹台宗主,在下侥幸将魔宗少主元清杭抓获,特意押解前来,希望能还枉死的澹台兄一个公道。”
澹台明浩目露精光,看向他身后僵立的元清杭,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真是天网恢恢。”
话音刚落,后面珠帘一掀,澹台夫人发髻散乱,从里面急冲出来。
一眼看见元清杭,她一双美目中满是血丝,轻声问:“你就是那个魔宗小少主?”
元清杭不认识她是谁,但是瞧见她那和澹台芸极为相似的脸,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
“啊,澹台夫人吗?您节哀……”
话音未落,澹台夫人手腕一翻,一柄短刀闪着寒光,冲着元清杭胸口疾刺而去。
元清杭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叫:“喂喂,都不审一审的吗?上来就杀?”
宇文离就在他身前,大概不忍见他立刻血溅当场,一掌轻轻横过,将她拦了下来。
“澹台夫人,还请稍等片刻。”
珠帘后,一个白衣姑娘也跟着急跑出来,喊了一声“娘”,一眼看见厅中的宇文离,微微一怔。
她冲宇文离施了一礼,低声道:“宇文公子”。
宇文离神情温和,向她还礼:“澹台小姐,别来一切可好?”
澹台芸憔悴苍白的脸上隐约浮起红晕:“尚好。”
澹台夫人瞪着宇文离,声音凄厉:“宇文公子干什么?悬赏的重金即刻奉上,这个人的命就是我们家的了,还不让开?”
澹台明浩在一边,眉头微皱:“夫人,先少安毋躁。”
他冷冷看向元清杭:“一刀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起码得先严刑拷问,逼他说出所有魔宗的阴谋,还有残杀仙宗的细节。”
元清杭大大松了口气:“对啊对啊,起码要当着所有仙门中人的面,我诚心忏悔、坦陈一切,才有意义嘛!”
眼看澹台夫人身子一晃,又要扑上来杀人的模样,他慌忙大叫:“澹台夫人,澹台兄临死前,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
澹台夫人浑身一颤:“超儿……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