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夜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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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市郊的一所安全屋内。

“老严,我说你没事老找我干嘛?怕我死得不够快么?”

“叫师父。”

“师你个头,你数数你总共教过我几天?想当年本少爷我刚进警队没几天就被你送到缅甸去,二话不说扔给我个新身份塞到那个什么察赛手底下,要不是本少爷我机灵,早都回不来了!”

“……”

“要不是本少爷看在你和我爸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本少爷才懒得在你手下做事呢!”

“……”

“干嘛?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哎你可不能打我啊,被人发现了我不好交代的。”

“……顾卿……”严钧山仿佛终于受不了了一般,足下发力,身形突然暴起,壮硕的身躯行动如风,出手如电,眨眼间便闪到顾卿身后,一把将他双臂擒住,同时身体向前重重压下,不出两秒便将顾卿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牢牢地制服住,压在身前的餐桌上,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准确无比地捏住脖颈两侧布满神经纤维的肌肉组织,略微发力。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你又来这招!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就像一阵电流从被攻击的两点上直直地窜上后脑,难以言喻地酸麻感瞬间遍袭四肢,人一下子就软了下去,一分还手的余地也无,顾卿拼命地惨叫,不甘地盯着眼前的桌面,口中却再也不敢说半句呛人的话。也亏得这间专门用来给卧底联络上线用的安全屋,对隔音这块要求极高,不然就顾卿这一嗓子呼号,非得把警察都招来不可。

“叫师父。”严钧山居高临下地再一次要求,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冷傲强硬。

“师……师父……我叫师父了,你快放开我!”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顾卿不仅是理解了这句话,而且还将它深深地融进了自己的骨血中,发现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没有松懈的意思,顾卿立刻本着该认怂时态度一定要积极的理念,再次为自己求生,“哎呦,好师父,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严钧山不急不徐,悠悠地开口,“还有,什么叫‘没事老找你’?你这样说显得我很不专业。”

“我说的吗?什么时候?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啊,我一定是被你打失忆了。”

严钧山手下力道再次加重,顾卿立马疼得直翻白眼,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连声的求饶。

“哎哎哎,错了错了错了,师父,好师父,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徒儿最喜欢师父了,师父你就绕了我吧!”

不知是他求生的欲望太强烈,还是这些话里的哪个词合了严钧山心意,他目中光芒一闪,竟真的放开了手。

顾卿挣扎着直起身子,揉着被扭得酸疼的肩膀,却不敢发出丝毫怨言,只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比自己年长了快10岁的男人,那目光简直能喷火。

严钧山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烟来,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面上神色渐渐严肃:“顾卿,苏越还没有露面么?”

顾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小声嘟囔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我还以为……”他话没说完便停了,语调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失落,严钧山伸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随口问道:“以为什么?”

“没什么,”顾卿摇了摇头,恢复了那副他只有在使用本来的身份时才会流露出的飞扬跋扈的样子,自信地挥了挥手,满脸的嚣张,“不用担心那小子,本少爷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自从上回他在游戏里给我留言之后我就一直警惕着雷霆呢,他的处理方法很机智,雷霆完全没有产生怀疑。放心吧,他没事,只是被雷霆抓起来闭关了而已。对了你还是叫我顾澜吧,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我都好久没听到别人叫过我本名了,顾卿这个名字乍一听还真不习惯。”

“闭关?”忽略掉后面一长串的唠叨,严钧山非常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似乎对顾卿的用词颇为不解,他表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对,就是闭关,”顾卿认真地点头,“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他把苏越带到一个秘密基地去训练了,好像是要教他拳脚功夫,上回还找我要了好多特效伤药呢。”

严钧山摁灭了烟头,习惯性地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支来,正打算点上,目光冷不丁撞上顾卿,见他面露隐忍之色,犹豫了一下又将烟塞了回去。

“算了算了,你抽吧,我站远点就是。”察觉到严钧山的体贴,顾卿反倒有些不自在,他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竟真的站远了几步。

严钧山将烟盒收好,拉开身旁的椅子坐进去,摇头道:“不抽了,你过来坐吧。”

“多谢。”顾卿耸了耸肩,三两步走回来,坐在了严钧山旁边。

看着他这一系列看似夸张热络实则生疏客气的举动,严钧山不由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还叫顾卿。

顾卿从小就对烟雾有着轻微的过敏反应,一旦长期处于密闭的二手烟环境中,就会诱发呼吸道疾病。

严钧山可以说算得上是从小看着顾卿长大的,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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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就是市局里赫赫有名的督察长,那时候严钧山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刚入警局的毛头小子,不知为何竟被顾卿的父亲看上,带在身边悉心栽培,他天资聪颖又勤勉好学,自发申请进入刑事罪案调查科之后更是屡建奇功,短短几年便从一个小警察蜕变为能独当一面的核心人物,而顾卿的父亲则成为了严钧山成长道路上一个至关重要的如师如父般的人。

几年之后,顾卿的父亲调任去了B市,顾卿却怎么也不愿同去,只一人留在G市,父亲无奈,临走时只好特别将宝贝儿子托付给自己这个最信任最得意的弟子照顾。

大概因为父亲太过忙碌,总是无暇陪伴的关系,顾卿从小沉默寡言,总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只有在严钧山面前时才会流露出一些娇纵任性的脾气来。

严钧山没有兄弟,自见到顾卿起便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小时候任由他在自己面前胡闹折腾,后来大了一些便总听他说长大了也要做警察,要进特别行动处,做和严哥哥一样厉害的警察,做卧底,抓坏人。

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玩,严钧山并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顾卿乐呵呵地将警官学校的录取通知献宝一般拿到他面前,严钧山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作为一名励志要将生命奉献给光荣的打击黑恶犯罪势力的严警官来说,刑警这个工作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一直视为家人的顾卿也要加入进来,而且似乎十分坚定地要进入特别行动处这样一个在所有部门中被视为危险等级一级高的所在。

他们这个部门和别处都不相同,他们拥有整个警界最优质的资源,最高级的人才,同样也干着最危险的工作,斗争着最黑恶的势力。

进了特别行动处,就要随时做好可能在某次行动中牺牲的准备。

知道顾卿是因为受自己影响太深才会立下誓言,所以那时候严钧山看见顾卿拿来的那张录取通知时,脸都绿了,第一次,他对顾卿发了火,并将他赶出了自己家。

不明所以的顾卿可怜巴巴地在严钧山家楼下守了一整夜,第二日换来的却依旧是冷面相对,知道按照顾卿的性格,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此后,严钧山开始渐渐地疏远顾卿,只希望能够减少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男人,若是长期不接触,感情多少都会淡掉。

警校四年,严钧山基本上没有再主动关心过顾卿。

开始的时候顾卿还经常给他打电话发信息,时不时骚扰一下这个突然对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哥哥。可不知为何,他们每次聊不到几句便会争吵,加上严钧山始终对他冷言冷语,从不给好脸色,渐渐地顾卿也就和严钧山淡了联系。

不知是年少的心高气傲,还是内心始终存着的一丝期待,从警校毕业之后顾卿动用父亲的关系,瞒着所有人偷偷地申请进入了特别行动处。

彼时,已成为特别行动处处长的严钧山在某一天上班时,接到上面给自己空降了一名组员的通知时,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日严钧山刚进行动处大门,就看见顾卿大大咧咧地坐在专门为他誊出的办公桌前,一脸的桀骜嚣张,神采飞扬地与他遥遥相对,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恶意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而平日里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严处,先是冷冷地扫他了一眼,在众人都没看清楚他目光中的寒芒之前,换上了一副惊喜交加的面孔走上前来拉着顾卿的手笑容满面地给大家介绍新同事,那变脸的速度比下班时候打卡的速度还快,让整个行动处的人都跌破了眼镜。

几日之后,顾卿被套了个新身份,送去了T国……

自此特别行动处内就流传着“空降官二代因屡次挑衅上级,目无法纪,胡作非为,被铁面无私的严处长流放到边境历练。严处真是关心新人成长,勇于挑战权威,对上对下一视同仁。”的佳话。

大家都只知道严钧山铁面无私,却不知他为了顾卿这个不听话的小混蛋操碎了心。

就在顾卿走的当天,严钧山首次以权谋私,派出了手底下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秘密尾随,暗中保护他。

将顾卿送出去执行任务,初衷绝不是为了历练他。人必须得经历一次生死才知道害怕,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懂得珍惜幸福的生活。

严钧山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满心指望着通过这次经历能让顾卿知难而退,谁知道弄巧成拙,这小子居然成功了,不仅成功帮助当地警方破获了一起金额数量巨大的毒品交易案,更是在枪林弹雨中极力保护同伴,愣是没有牺牲掉一个人,连自己派出去保护他的特工都成了多余。

这大大地出乎了严钧山的意料,待顾卿凯旋之后,严钧山不仅亲自给他授予勋章,更是开始认真地重新审视起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

“你在想什么?”

悠远的思绪被顾卿打断,严钧山有些怔忪,挥了挥手表示让他继续汇报苏越那边的情况,顾卿盯着严钧山的脸,揣摩了好一会,方才继续道:“雷霆前几天还和我聊起苏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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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让他涉黑。”

“能确定么?”

“不能,”说到正事,顾卿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语调严肃认真起来,“你这次给我的身份太边缘化了,我想尽办法也不能打进他们内部,最多以雷霆好友的身份套些模棱两可的线索出来,顺便在适当的时候给其他兄弟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至于更深入的,我也不方便操作,唉,要是一开始……”

“顾卿,”严钧山打断他,“你做得很好,这些就够了。”

“老严!”

“叫我师父,又忘了?那正好,我再给你松松筋骨。”

“哎哎哎,不要不要,”顾卿吓得魂飞天外,赶忙伸手护住自己的脖子一连声喊了好几个师父,直到看见严钧山目中火花熄灭才放下心来,“对了,之前说雷霆那个秘密账户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东西就在半山别墅里,雷霆的那所别院构造复杂,守卫森严,现在知道的是那里面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密室,资料都在那里面,但是我们的人进不去,唯一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的苏越现在又不知所踪,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雷霆有意让苏越涉黑,那么等他出来之后,我会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顾卿听完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犹豫着问出了埋在心中多时的疑问:“老严,啊不,师父,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插手这个案子?如果由我去联系苏越的话,不是更方便么?”

严钧山垂目不语,半晌抬起眼正对上顾卿灼灼的目光,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抬手将顾卿额前一屡掉落下来的碎发拨到一边,就像小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样,顾卿也不知怎么了,竟没有退让也没有反抗,由着他做出这个已经很多年不曾做过的动作。

“这次的行动不比以往,错一分便是丢命的下场,你真的考虑好了么?”

顾卿怔怔地看着严钧山,似乎许多年都不曾与他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心中隐隐明白那人是想尽办法在极力保护自己,但自己心中也有梦想,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老严,我保证活着回来。”

这一次严钧山没有再纠结称谓的问题,他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清亮如水的眼眸,从中读到的尽是义无反顾的坚定,在他终于点头应允的瞬间,那双眸子里终于流转出令他无比熟悉却又长久不见的自信和骄傲。

真是个倔强又嚣张的人啊。

苏越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进来的,时机万分地巧妙,正好就卡在严钧山交代完顾卿一些行动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

接到电话的瞬间,两人具是心头一凛,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出现在严钧山的手机上,顾卿惊得差一点就要夺过来按掉。幸好严钧山脑子多转了一圈,这才没有错过苏越的线报。

由雷霆的手机发出的短信,极其简单的一个“黑”字,却让两个人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

如苏越这样胆大心细、聪敏机智的人,连严钧山都不得不佩服,一叠声的夸赞,那求才若渴的阵势,就差事情结束后招他来特别行动处上班了,被顾卿笑话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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