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兰栀说,“不管怎么说,你从涂大嘴手里救了我,还不计前嫌,并没有伤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才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我自然没见过你的相好,可涂大嘴绑我的时候,提到过他,而我最近与几位外来的恩客打茶围,知道了些事情。”她含糊地说,“那些恩客来头不小,到琵琶镇是来找人的,我只是猜测,也许是你的相好。”
“……”其实听到“来琵琶镇找人”,银绒一颗心便已经沉了下来。
找人、来头不小、劫云……
这说明那些仇人里还有个刚突破的元婴老祖啊!自家炉鼎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那么大一片桑林都烧了,该不会他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兰栀:“若真是他,现在也许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兰栀姐姐,谢谢你。”银绒郑重谢过她,转身就走。
这是兰栀第一次没被银绒故意叫‘姑姑’,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你……小心啊!”
银绒眨眼间已化作小狐狸,小小一团,贴着地面穿梭,身上蓬松的毛毛随着奔跑的动作起伏,很快便跑得不见踪影。
再见城阳牧秋时,与初见的情形十分相似。
青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比初见时更加狼狈,一身毫无防御法力的粗布衣裳被劈得七零八碎,露出线条紧实的胸腹,皮肤也被染得焦黑,手边一把寒光凛冽的白剑,周遭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首。
两败俱伤。
银绒顾不上思考为何自家炉鼎对上“元婴老祖”还能“两败俱伤”,只心惊胆战地挪过去,伸手去探城阳牧秋的鼻息。
如同第一次见面,城阳牧秋豁然睁开眼睛,可这一回眼中没有杀气,而是银绒熟悉的缱绻温柔,“银绒儿,你怎么找来了?”
也许是声音太虚弱,嘴唇太苍白,银绒听了这一句话,鼻子便酸了,心疼地摸了摸城阳牧秋的脸,摸到一手短短的胡茬儿,“伤到哪里了?我带你回去疗伤,我去找师父……”
城阳牧秋却摇摇头:“快跑,还有追兵。”
话音刚落,就呕出一口血来,紧接着的一幕,把银绒吓得丢了三魂七魄,自家炉鼎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唯有苍白的嘴唇被血染得猩红。
这是……天人五衰?
元婴以上的大能油尽灯枯时,才会出现天人五衰之相,银绒看得又惊又怕,喃喃道:“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城阳牧秋却只是苦笑,用最后的气力说:“银绒,快跑。”
像是应和城阳牧秋的话,远处响起隆隆的车辙声,饶是银绒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妖,也能感应到随之而来的澎湃灵力。
那绝不是普通的车马,而是大宗门、世家才有的交通法器,比御剑飞行更有排场,能装更多的修士。
……该不会是千军万马来剿灭,呃,一个人吧?
自家炉鼎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理智告诉银绒,现在应该立即、马上跑路,多待一刻都是致命危险。
银绒咬咬牙,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再好的炉鼎,也不如小命重要,炉鼎没了可以再找,但小命没了,自己可什么都没了,相处得愉快又怎么样?缝个布娃娃而已,用不着念念不忘,去坊市卖绣品,赚到的灵石他自己也要花的,千万不要心软!
城阳牧秋气息微弱,仍用最后的力气不断地喃喃重复:“银绒,快跑。”好像这四个字是他的临终遗愿似的。
银绒:“……”
娘的,算了。
银绒咬咬牙,用生怕自己后悔的速度,把城阳牧秋抗到背上,背着他努力奔逃。
“……你做什么?”城阳牧秋可能真的大限将至,竟没了挣扎的力气,连质问也有气无力。
“省着点力气,别说话。”银绒气喘吁吁地说。
城阳牧秋身材高大,两条腿尤其长,被背着时,两只脚背都要拖在地面上,整个人修长而结实,重量可见一斑,好在银绒这些日子以来受益于双修,修为增长,背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竟也能健步如飞。
银绒是被放养长大的,琵琶镇周遭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他赌的就是“追兵”不熟悉地形,想打个时间差,争取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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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境,参横殿主峰内,守着魂灯的景岑与郗鹤二人,同时霍然起身。
这一回不待郗鹤提醒,一向沉稳的景岑便道:“去取密信。”
师尊留下的锦囊密信需要几位亲传弟子同时在场,才可开启,郗鹤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寻到齐霜、杜厄等几位师兄弟,待到以密法开启了密信,景岑沉声吩咐:“即刻启程,前往雪窟谷外琵琶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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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绒将城阳牧秋拖入一片地下的陵寝地宫中。
听镇子上的老人说,这是某个没落的修真大家族的陵墓群,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总之有琵琶镇之前,便已有了这片地宫。
地宫有一片天然的防御法阵,用以隐藏位置,也能顺便隐藏误闯入的生灵气息,靠谱的大人们都不准小孩子往这里跑,可银绒的监护人东柳道君,从来与“靠谱”二字相去甚远。
银绒刚能化形成奶娃娃的时候,便误闯过,在地宫中整整困了七天七夜,被急疯了的东柳找到时,不由分说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哭得直打嗝,师父才停了手,又给他饱饱地吃了顿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