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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刷！
刷刷刷！
赤脚踩在草丛中，一身雪白的青年在黑夜里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知道要逃。
不辨方向，一双如玉的赤足被脚下的碎石子割的七零八落。
“快——就在那边，我看到了！”
“追！”
染了一丝血色的瑰丽唇瓣紧紧抿着，青年来到悬崖边上，耳朵听着身后追来的脚步。比起被追到后的下场，他不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
身影没入山崖下的水中，湍急的河流带着人消失不见。
“让他跑了。”
“如果让他逃回衍天宗，就大事不妙了。”
“呵～指不定是谁不妙呢。”
领头的黑衣首领嘴角讥诮低声嘲讽道，见黑黢黢的水面看不到人影，转身喝令。
“一部分人回去复命，剩下的随我下崖底搜！”
＊＊＊＊
唐小宓是个三流门派的外门弟子，俗称打杂的。他自幼失怙，由母亲养大，十一岁时母亲用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换取了个进附近小门派的资格。
母亲病死，唐小宓就此成为了银剑门的外门打杂弟子。
因容貌秀美如女孩子，唐小宓从小在门派中吃尽苦头受尽嘲讽。内门师兄们动不动就来找他麻烦对他拳打脚踢。
为了学本事，唐小宓不得不忍下来。时间久了，旁人愈发觉得他好欺负。下手也越来越重。
这一次也是，唐小宓隐约觉得自己快被打死奋起反抗，却换来所有人的群殴。眼看被打的半死之际，唐小宓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直接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几个内门师兄面面相觑。
“怎么办？搞出人命了！”
“谁叫他勾引小师妹的，活该！啐！”
一众人假装无事纷纷散开，反正是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死了就死了，就算门派里知道也不会为了个区区杂役为难他们这些“精英”。
唐小宓觉得浑身骨头碾碎了一样的疼，即使掉下来时被几棵老树拦了一下，还是受了内伤。
当时的沈兰卓正坐在树下烤猎来的兽肉，为了清清口还插了几个青涩的果子顺便一道烤了。百无聊赖翻动着烧烤之际，一件重物从天而降。
“砰”一声砸在他身边，掀起的灰尘巨浪毁了他快要烤好的肉。
沈兰卓托着腮帮子长长叹了口气，起身拎起这满身脚印的小可怜朝山洞走去。
唐小宓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山洞里生着一堆火。他捂着隐隐做疼的肋骨坐起来，手指触碰到个坚硬的东西，他摸出来一看。
是枚普通的银色素环，不知道是谁落下的。
他用袖子擦了擦，对着光看了看。戒指外侧的雕花很是精美也不女气，套到自己中指上，居然差不多好。
他摆弄了一阵，却见山洞外一阵大风刮来。唐小宓抬手挡在脸前，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从洞口飘进来。
白衣、白发、仙姿不凡，唐小宓低头看了看被擦的锃光瓦亮的戒指又抬头看看蒙着面的沈兰卓，迟疑的开口：“你是...戒指里的老爷爷吗？”
沈兰卓：...
很好，他怕不是救了个傻子。
沈兰卓挑挑眉，也不出声只微微颔首。
这是，他们的初遇。
21岁的沈兰卓跟17岁的唐小宓。
＊＊＊＊
“银剑门是什么门？没听过。”
“仙人爷爷必定是没听过这样的小门派的名字的。”
沈兰卓一身宽松的白衣靠坐在树上，白衣外是一层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轻飘飘的浅青色披肩，布料服帖垂坠的贴在身上勾勒出青年雅致的身体曲线。
他没束头发，挑出两缕白发用简单的金圈束了垂放在胸口。其他剩余的长发简单挽了个结垂在身后。
不说话整个人懒洋洋坐在那时，颇有股仙人洒脱恣意的味道。
瞟了眼抱着小树枝做的剑，一脸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儿。
沈兰卓萌生了一股“该做点什么”的心思，比如...带着小孩去踢那个什么“淫贱门”的馆。
......
唐小宓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努力壮着鼠胆在前方带路。沈兰卓就背着双手脚尖轻轻点地的飘着跟在他身后。
走到银剑门山门门口，早有几个门中弟子发现了没死的唐小宓，赶紧跑回去跟内门师兄报告。
没一会儿，一群穿着蓝色门派服饰的弟子将穿着简陋门派服的唐小宓团团围住。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
唐小宓正欲开口跟他们讲道理，沈兰卓眉心一咒，手掌拍在他背上。
“去。打的他们叫你爷爷。”
唐小宓狐疑的回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神仙爷爷怎么会这么暴力，一定是这群人坏事做太多了，神仙爷爷
', ' ')('早有所知他也看不下去了。
自沈兰卓随手指点了下唐小宓的剑法后，唐小宓对沈兰卓的滤镜就有十层那么厚。丝毫不怀疑沈兰卓就是想打人了。
唐小宓第一次抽出腰间破剑，内门师兄们见状愈发瞧不起纷纷嘲笑起来。很快，这群人就被唐小宓抽的满头包。
“这是什么剑法！”
趴在地上的师兄捂着肿成馒头的腮帮子不敢置信的质问唐小宓。
一脱离战斗状态，唐小宓立刻恢复成那个绵软好欺负的小可怜模样。若不看那横七竖八到倒了一地捂着腮帮子满地打滚的人，倒真像是恶霸门派群欺柔弱小师弟。
唐小宓回头看了看沈兰卓，沈兰卓正背着手无聊的数天上飘过去的云朵。低头对上小可怜的眼神，沈兰卓一挑眉。
看我作甚？
唐小宓却误以为是神仙老爷爷又要他发威了，于是挺了挺单薄的胸膛掷地有声。
“打狗剑法，专打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狗。”
“你...你居然骂我们是狗！”
“小子休要猖狂！我必定告诉师父，你跟你带来的老不死一起等死吧！”
唐小宓眉头一皱，他自己受欺负就算了，但这些人胆敢对神仙爷爷出言不敬。
怒火上来，唐小宓提剑上去痛打落水狗。
眼见着山门口自家弟子一片哀鸿，终于惊动了门中长老。
一穿着长老服饰的中年男人几个轻功赶到，对着唐小宓就要下毒手。沈兰卓不耐烦的瞅了瞅山门上挂着的牌匾，袖子一挥，一道剑气窜出随意化去对方招式。
长老感受到剑气威胁，惊恐的半途收招，却还是被打到连连退了几步才停下。
中年人眸中精光乍现，冲一直站在台阶下的沈兰卓一抱拳。
“不知前辈从何而来？为何要帮这判出我门的逆徒出手。”
武功一般，颠倒黑白。
沈兰卓懒洋洋唤回唐小宓，一只手按在少年扎了马尾的脑袋上。
“若是不服，可来天衍宗要人。”
说罢，不去看那吓的僵硬了一地的人带着唐小宓离去。
......
“神仙爷爷是天衍宗的前辈？”
唐小宓好奇的追问，沈兰卓一个回身，掌心捂住身后呱呱呱的小嘴。唐小宓只觉嘴里被塞了个东西，拿舌头一卷，发现是酸甜的。
两人一路行走，来到街上。
“会做饭吗？”
站在调料架子前的沈兰卓开口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召来伙计，对着几排架子一点。
“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些都包起来。”
再买了点干粮，两人出店时已背了个大包袱在身上。当然沈兰卓还是一身清爽，只有唐小宓没心没肺的开心的充当老黄牛。
这些时日下来，沈兰卓摸清了少年的脾气。
乐观开朗，性格坚毅。虽然胆子小了点脾性软和了点，但真遇到事也不会不顶事。
他身上还带着伤，加上不明身份的追杀者，他也不敢太过招摇。索性就收了这小家伙，让他替自己遮掩身份，带他回衍天宗。
衍天宗...他醒来后除却名字，跟一些零碎记忆，唯一能记住的地方。
是的，他失忆了。
索性的是他还记得自己出身天下第一宗的衍天宗，他师父是人称天下第一的剑尊天君子。初次之外，他的脑子就跟进了水的竹篮一样空荡荡的了。
为避人耳目，走人多的大道时沈兰卓就忽悠小朋友他回戒指休息，实际上是隐去身形跟在身后。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才假装是出来放风，四处溜达顺便享受一下唐小宓的手艺。
唐小宓完全不怀疑神仙老爷爷是个活生生的人，真的以为他住戒指里。沈兰卓白天隐藏身形跟在后面时，没少见少年对着阳光翻看手里的戒指，下雨天时宝贝的摘下戒指贴身藏怀里。
虽然有点傻，但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就帮你一把让你成为衍天宗弟子吧。
......
水流潺潺，赶了几天的路，难得遇到风景不错的地方。沈兰卓趁着小子做晚饭时悄悄溜到了一早踩好点的湖边。
解了穿了几天的衣裳，青年赤条条的下了水。
仔细搓洗过身上的灰尘，把头发也细细洗了遍。沈兰卓的头发是一种介乎银色的有光泽的白，眉毛跟睫毛是正常的黑色。眼珠看着是黑色的，但仔细看，会发现黑色的瞳孔深处泛着一点幽蓝。
他眼睛是天生如此，但头发却是因为功法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沈兰卓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
到衍天宗的地界还要走小半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抵达。
心中存着事也就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的脚步声。
唐小宓是出来找神仙爷爷的，他喊了半天戒指没反应，于是就以为老爷子又出来溜达。找着找着，就找来了湖边。
', ' ')('此时的沈兰卓正享受着清凉的湖水，等听到少年由远及近的呼喊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兰卓唰一下从湖水里窜出来，不等人看清他就已经拎起地上的衣服批裹到身上。沈兰卓一手拢住松松垮垮的外袍，一手抬起用袖子遮住脸。
唐小宓也被吓了跳。
“饭做好了，您要吃吗？”
沈兰卓默默扫视了面前的少年一遍，发现他脸上没有异样，确认他没看到自己的脸才松了口气，点点头示意他先走。
唐小宓乖巧的离开给“神仙爷爷”穿衣服的空间。
事实上，唐小宓视力不错，方才在树林子里就将湖水里的侧影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当时被对方容貌所迷，一时间忘了开口叫人，等回过神来叫人时，便是沈兰卓施展神鬼莫测的身法试图遮掩自己的一幕。
唐小宓看着傻其实不笨，他隐约猜出了“神仙爷爷”是有意在隐藏身份。但对方对他有恩，他既不愿说，自己就不好挖人隐私。
又走了段时日，两人已到天衍宗地界的城镇。一路上沈兰卓吃野味也吃的够够的了。
拎着唐小宓火速进了一家大饭馆，眼神对着墙上悬挂的菜牌一扫。沈兰卓就开始报菜名。小二忙不迭的记下，热情招呼他们上二楼歇着。
喝一口茶水，即便是这种粗淡的茶叶沈兰卓也喝的津津有味的。等着大盘小盘的食物端上桌，更是一通风卷残云。
天晓得他一个伤患，这些时日可太为难他这没吃苦人间苦头的大少爷了。
唐小宓握着筷子也埋头吃的认真，他发觉对面的沈兰卓戴着碍事的幕篱，用餐动作也十分优雅，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一会儿功夫几个餐盘就光洁溜溜了。
唐小宓见状愈发低头苦吃，沈兰卓藏在白纱下的耳朵动了动，待那几个来者不善的脚步上来时他已顺手拔出了唐小宓放在桌上的破铁剑。
“怎么有两个人？”
“少废话，二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沈兰卓，只管杀了便是。”
唐小宓被这些杀气腾腾身手不俗的黑衣人包围，有些惧怕的去抹剑，只摸到个空剑鞘的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剑已经落到了对面人手里。
“阴魂不散。”
沈兰卓扔掉擦嘴巴的帕子，他一手拎起唐小宓起身一个轻点跃到横梁上。将人安置好，沈兰卓叮嘱让他乖乖坐好了看戏。
一旋身如飘羽般落到那群杀手群中，残破的铁剑剑芒吞吐，横在腰间随着他旋身的动作划出一道圆。
杀手们暂时近不了身，有些便去攻击横梁上坐着的唐小宓。
沈兰卓一脚踢出，杀手退开。唐小宓看的双眼冒光，他看的出来“神仙哥哥”打他们跟切菜瓜一样方便。
“嗤。声东击西也得看看是不是跟你们一路的货色。”
杀手一剑朝沈兰卓迎面劈来，身侧也有攻势，眼见沈兰卓在放完狠话后就被包抄，唐小宓也给他捏了把冷汗。
沈兰卓眸光一扫，向后弯腰，剑刃贴着他高挺的鼻梁扫过。单手撑地，使力一个侧身飞旋，一脚踢飞旁边偷袭的杀手。
沈兰卓重又落地站定，身上轻纱优雅缓慢地飘落重又服帖垂在身后，他一掀衣摆角漫不经心的抚平褶皱。
那模样看着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不过尔尔。”
这可把杀手们给彻底激怒了，激烈打斗中，只见一人朝沈兰卓洒出一把粉末。沈兰卓赶紧抬手挡在眼前，对方趁机朝着他气海出招，沈兰卓早有防备抬剑抵挡，却不知这是虚晃一招，早有精通隐避的杀手从后方偷袭。
这一次沈兰卓却没挡下来，当他要运内劲时却发现脏腑内一阵抽痛。身后的杀手一掌打在他肩上。
沈兰卓扑到桌前，一手撑住桌面。
“哈哈～沈兰卓，这桌酒菜味道可还满意。”
“你们...下了毒。”
“为了等你放下戒心可不容易。现在，束手就擒吧！”
沈兰卓一动不动，似是放弃了抵抗，等着杀手自信满满的走过来时，沈兰卓侧身一掀桌子趁着纷飞的木片迷住他们的眼时，沈兰卓拼着内伤加重拎起唐小宓说了声“走！”从窗口一跃而出。
等杀手追到窗口，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哪里还有沈兰卓的踪影。
一口气带着拖油瓶跑入附近山林中，等沈兰卓卸下那口气，立刻伤痛发作，一口浓郁的鲜血从他喉中喷出。
拖着人跑的唐小宓吃了一惊，赶紧停下，沈兰卓捂着胸口摇了摇，最后还是坚持不住委顿倒下。
“神仙哥哥！！！！！”
唐小宓带着哭腔又惊又恐出声大喊。
＊＊＊＊
唐小宓颤着手摘下沈兰卓头上的帽子。
那张只一见便令他再难忘怀的脸完整的出现在他面前，少年顿时如遭雷击。脑海中除了面前这人便是一片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沈兰卓相貌。皮肤细腻肤色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光，此刻因内伤和疼
', ' ')('痛而面色苍白，额头鬓角染满了汗珠。
这个人的相貌无疑好的世间少有的好，长而浓的眉，给他那张稍带柔弱的脸添了几分英气。鼻梁高挺，唇瓣饱满而又粉嫩，此刻那漂亮的薄唇上染着一丝鲜血，看上去仿佛擦了女子的胭脂。
令那张太过清冷仙气的脸增添了不少活色生香。
“真好看啊！是女孩子就好了，你一定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吧，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
唐小宓碎碎念叨，拿布巾擦去沈兰卓嘴角的血，又费力扒开他的衣襟看他背后的伤。
一个清晰的掌印印在对方雪白姿态优美的肩胛骨上，这会儿功夫掌印已经成了可怕的乌青色。
唐小宓往对方嘴里塞了点缓解内伤的药，将他的衣服扒拉好，费力拖着人往附近的猎人小屋去。
把人搬进屋里，又拿树枝去隐藏了一路而来的拖行痕迹。唐小宓擦着汗回到小木屋里。
此时的沈兰卓已悠悠转醒。
唐小宓内力不高，那些药对他没什么伤害。他内力高强本又有内伤在身，这番大战下来，只怕没个把月是下不了地了。
抬眼看向抱着膝盖缩在火堆另一边的少年，沈兰卓挣扎着从袖子里取出一袋银子扔过去。
唐小宓不解的抬头看他，沈兰卓看他傻愣愣的模样，操心的叹了口气。
“里头是银两跟令牌。拿着令牌去衍天宗，他们会收你的。”
“那你呢？”
“你武功太差，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是嫌死不够快还要买一送一吗。”
唐小宓抿了抿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盯沈兰卓不放。
“你呢。”
沈兰卓：...
这小子怎么这么难缠，给他台阶让他逃命呢！傻的吗？
唐小宓鼓起两颊，宛如一条脱水的河豚。
“我不走！你伤那么重，没个照顾的人你不是很危险。”
沈兰卓沉默了一瞬。
“你不怕死？”
少年低头，盯着跳动的火苗，良久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映照着明亮的火光。
“怕，当然怕了。可神仙哥哥对我有恩，我娘说做人不能只衡量眼前的利益，要有恩必报。”
“你娘是个聪明人。”
可惜教出来个傻的。
沈兰卓再度叹了口气。
他扭过头去不再看这个糟心的傻子，他喜欢留就让他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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