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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程然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什么情绪,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困惑。
猫哥那边默了一下,道:“我们越界了。如果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不应该……”
“因为我喜欢你?”程然终于出声打断了他,“你听见了,是不是?我说我喜欢你,所以这就是越界?”
猫哥似乎哽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不应该有合作以外其他的关系,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完全暴露……”
但程然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在说些什么,再次打断道:“我喜欢你。我现在就明明确确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逃?”
猫哥又被他噎了一下:“我不……”
“你能说你完全一点儿都没有喜欢我吗?”
猫哥这回彻底没声音了。
程然死死捏着手机,感觉自己甚至能听见身体里血液高速流动的轰轰声。
身边似乎有人往他这边望了过来。程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话用了多大的音量、是不是太激动了,但他似乎都无所谓——他只等猫哥的回复。
猫哥默了很久之后才再次出声,说:“可是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那你告诉我,还要什么?”程然抓着手机大张着眼睛盯着壁炉中的火苗,连眼睛都漫上了些许酸意,“你告诉我。”
但猫哥没有说。程然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便是那三个最没用的字:“对不起。”
程然抓着手机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电话那边似乎又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程然莫名觉得猫哥那边似乎打算挂电话了,便死死抓着手机急急出声道:“我会来找你。我明天——不,今天。我待会儿——我现在就来找你。你不接电话也可以,我会在602等着,你不来,我就不走。”他吸了吸鼻子,不知何时鼻腔里已经满是稀薄的液体,“我可以一直等。我干得出这种事。”
他说得很快,很急,猫哥那边一直没再出声。
电话挂断很久之后,程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细细地颤抖。
他觉得自己是在生气。
心中的怒意向上蔓延,最终停留在眼睛的位置,渐渐聚积泛起了酸意。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上半身慢慢向前倾倒,最后将脸埋进了双手。
初春傍晚的风还是很寒的。学校里每栋楼都有过分充足的暖气,程然走得太急,穿得有些少,站在602露天的楼梯口,没过一会儿,嘴唇便没了血色。
602里没人。猫哥不在。但他无所谓。
他会等。
等猫哥来,等着把话说清楚。
他知道这样很幼稚,但他更知道如果他不来、不问清楚,猫哥真的就会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
日落得很慢。程然从天际泛粉等到漫天霞光,再等到夜幕落下路灯起,等到对面601的居民都忍不住开门探头出来说邻居很少在家,劝他不如改天再来,程然终于听见一串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层一层地上楼,走到五楼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脚步声忽然就消失了。
程然抬了抬眼,从倚靠着的栏杆上站直身体往楼梯口望去,插在口袋里的手因为寒冷在不自觉地颤栗。
确实是猫哥。
猫哥最后几步走得很迟疑,眉间紧蹙,望着站在602门口的程然欲言又止。
程然也便同样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猫哥,想要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鼻腔却敌不过寒冷,兀自淌着稀薄的水液。于是他只能时不时抬手摸一下鼻子,稀里哗啦地努力控制自己的鼻涕,一下子便没了气势。
猫哥看了他一会儿,手指拎着一只孤零零的银色钥匙走到门口,抬手想要开门,却在钥匙抵到锁孔的一瞬间顿了顿。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程然,有一瞬间似乎想将手放下来不开门了,就这么站在门口把话说完。
领会到猫哥意思的那一秒,程然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了酸。他向另一侧偏了偏头想藏起下撇的嘴角,喉间一瞬间的酸涩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猫哥还是开了门,将屋子的暖气开到最高温度,努力让满屋子晾了很久的寒意在最短时间内被驱散。
程然坐在沙发上垂着眼,被冻了太久的鼻子一时仍停不下来,没一会儿鼻涕便浸湿了好几张纸巾。猫哥站在边上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一整盒餐巾纸推了过去。
程然终于抬眼望向猫哥,干涩的喉间挤出四个字:“我不同意。”
猫哥靠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闻言很轻微地挑了挑眉。
“当初用了那么长时间签了那么多同意书,现在结束合作就这么一句话,我不同意。”程然的声音有些微沙哑,不知是不是刚才被冷风吹得太久冻出来的。
猫哥静静望着直直看着他的程然,没说话。
他望着望着,觉得程然的眼尾有些红。
猫哥以前很喜欢程然眼尾这一抹淡淡的红色。每当程然被做到受不了的时候,眼尾便会漫上这淡
', ' ')('淡的一抹颜色,映在眼里,便让人耐不住地想伸手去摸一摸、吻一吻,然后接着将人按在床上继续,直将那抹红搅动到更加艳丽,甚至沾染上眼睫的潮气。
但猫哥不喜欢现在这抹红。他拧着眉望着这道淡淡的红色,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甚至有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慢慢安抚的冲动。
但他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你想要什么?”说出口的话语甚至都是冷的,乍一听,一丝情绪都没有。
“我想要你留下。”程然眨了眨眼,压下喉间极轻微的一丝哽咽:“我想要和你交往。我想要你……”他忽然顿了顿,最终还是慢慢吐出了那个十分陌生的词汇,“做我男朋友。”
男朋友。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程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颤了一下。
猫哥张了张嘴,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来说同样有些陌生的词汇,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个词听起来太美好,它背后的含义更美好,美好到一听在耳里,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可这种美好是他从不敢奢望的。所以他怔愣片刻后只是很轻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我们最多只能是炮友。而我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了。”
炮友。
程然还是不喜欢这个词。他也蹙了眉,看着猫哥说:“可我喜欢你。”他停了一下,声音忽然轻了一些,“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猫哥垂着眼,说:“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又是这句话。
程然便也还是那句话:你说啊,还要什么?
你说啊。
猫哥垂着眼沉默了很久,最后很浅很浅地笑了笑,摇头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望着程然,眼里带着很淡很淡的一抹笑意,说:“你还小,还在上学,还很干净,什么都不懂。”他忽然笑得厉害了些,但那笑转瞬即逝,“可我不一样。你很清楚我是做什么的。不用自欺欺人,我的圈子就是很脏很乱。我们的圈子根本没有重合的地方。”
程然摇头道:“可你也是我的学长。”
猫哥依然笑着,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现在的圈子里,有性瘾者,有做鸡做鸭的,有男女通吃脚踩不知道多少只船的,出轨、多p都是家常便饭。不是歧视,但这个圈子就是和正常的圈子相差太远了。我需要每半个月采血样将所有的检测都做一遍,那些检测的名字你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连几道杠是阴性还是阳性都看不懂,或许一辈子都不需要去了解它们,而我们却常常将它们挂在嘴边,家里随手一翻,就可以找出一大把试剂盒。”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完全全消失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合适。”
程然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
猫哥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甚至作为一个看过猫哥不知道多少小片片的所谓粉丝,他比谁都清楚猫哥作为一个网黄都需要做些什么。可他却总在选择性地忽略,甚至在之前那条约定在同一段时间内猫哥只会与他一个人来往的束缚下,他一度已经忘记了猫哥还是个网黄这回事。猫哥口中说的那些事,他理论上全都知道,却一直在浓重的滤镜之下自我安慰,说猫哥是不一样的,他不是这样的。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依然固执道:“没关系的,你以后不做网黄不就可以了吗?”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拉猫哥的手,“你以后不做了,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你之前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
猫哥抱着手臂,偏过头去很轻地笑了一下,目光从程然伸过来的手上顺着手臂移回到他的脸上。“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他望着程然的眼睛,眼里是浓浓的无奈,“你现在就像是……以前那些话本里面苦口婆心劝娼妓从良的书生。”
“不是的,”程然摇着头,伸出的指尖蜷了蜷,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你不是的。”
“我是。”猫哥咬着后槽牙道,额头因为用力爆出了明显的青筋,“我拍的视频是收钱的。收钱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一种交易,这跟卖淫没有区别。我说别人做鸡做鸭,其实我自己也是一种鸭。”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只是眼睛泛起了淡淡的血丝,“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他们做的事情更严重。”
做鸡做鸭不是犯罪,但他做的事确确实实是犯罪。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仍难掩从喉头漫上来的苦涩。
程然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依然在摇头。
猫哥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却极致残忍:“你知道我跟多少人睡过吗?你知道我也曾玩过3p4p吗?”他还说了很多词,但程然一个都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也不要去查,你不用知道这些东西。”猫哥轻轻呼了口气,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腹部,连胃里都泛着酸意,“这些东西光是说出来,都会觉得恶心。”他拧着眉偏了偏头,抓着胳膊的手指深深陷进了衣服里:“我已经脏透了。从里到外,洗不干净的。我配不上你。”
', ' ')('程然仍旧在摇头,望着猫哥的眼里慢慢泛起了难以抵抗的酸意,但伸出的手一直被猫哥侧过身躲开。“你看着我。”他想去抓猫哥的胳膊,却总是抓不到,最后只能用力掐住猫哥的肩膀把人牢牢按住,“你看着我!”
猫哥便看着他,咫尺距离让他能够看清程然眼里清晰的水光,也能看见他额角薄薄的汗水。
程然的呼吸很重,抓着他肩膀的手也用力到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看过你那么多视频,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以前什么样我都可以不在乎。那些事情你觉得脏,以后不做不就行了吗?我说过我喜欢你,我不觉得你……脏,我也可以不在乎你以前做过的事,我可以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猫哥后退一步挣开程然的手,声音嘶哑得几乎是在吼。“我知道自己有多脏有多乱,在这个圈子里泡了那么久,从里到外,早就洗不干净了。”他一只手臂死死压在腹部,喉结滚动着压下一层一层泛上来的恶心感,“我已经废了,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不嫌我脏,我自己都嫌。”他停了一下,喘息着压下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你和我不一样,你身边的人也都和我不一样。你们可以正常地上学、毕业、找工作,可以恋爱、求婚、甚至结婚,”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可眼睛是红的,“而我不可能。我永远都不可能。”
程然蹙着眉,眨着眼将眼底的泪水平铺开,于是他看起来便只是眼尾泛了红,可声音里的哽咽是遮掩不住的:“为什么不可能?”
猫哥没有立即搭话。他望着程然,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
程然的眉间蹙得更厉害了些,但他没说话,猫哥也没再开口。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程然咽了咽口水将过分沙哑的嗓音清理干净,然后一字一句地缓慢道:“如果你说你是男妓你是鸭,那我不也就是个嫖客吗?你拍的那些视频,我不也在里面吗?你觉得你自己脏,那我又干净到哪里去?如果我们的圈子真的没有任何交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可我们现在还是认识了。”他蹙着眉抬了抬眼,直直望进猫哥的眼睛,“所以这说明什么呢?”
猫哥垂下了眼,低声道:“我们不应该认识。”
程然难以置信地叹了一声:“哥……”
“程然,”猫哥打断了他的话,回望着他的眼睛说,“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太多年,已经出不去了。但你不属于这里。你还小,还在上学,还有很多很多可能性,你大可以在你自己的圈子里找一个和你一样干干净净的、知根知底的人交往……”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程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瞪着湿红的双眼坚定地望着猫哥的眼睛说道。
但猫哥只是浅浅笑着摇头:“你对我甚至都不一定是喜欢。”他望着程然的眼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但程然宁可不要这样的温柔:“人很容易对和自己第一次上床的人产生特殊的情感,你对我,大概就是这样。”
“不是的,”程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猫哥依然在笑,只不过那笑意未进眼底,连眼睛都没有弯。“那你喜欢我什么呢?”他看着程然的眼睛,轻声道,“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的脸,喜欢和我上床?”他垂下眼,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知道我技术好,喜欢和我上床的人也不在少数。除此之外,我那么脏,那么乱,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他忽然默了一下,片刻后又道,“而且你对我根本就一无所知。”
程然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他忽然发现,不论他怎么解释,猫哥都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喜欢他,是从心底就不相信他的感情,所以不管他怎么努力,猫哥的回应都只是拒绝和逃避。而他到了现在,也只能不断地重复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而这几个字却又是那么的无力,重复再多遍,也没有任何用处。
猫哥听到他几近呢喃的话语,也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我在这个城市待了多久?我有没有其他的工作?”
他每抛出一个问题,程然便在脑海里搜刮相对应的答案,可搜刮了一大圈,偏偏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意识到猫哥说的似乎是真的——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猫哥看着他迷茫无助的表情,看着他急到泛着泪光的双眼,咽了咽喉间泛上来的苦意,微微放柔了声音:“那最基础的,你知道我几岁吗?”
程然轻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你七年前本科毕业,应该……比我大九岁。”
“七年前本科毕业……”猫哥笑了,眼里仿佛浸着一抹惋惜。“我连本科文凭都没有。”
程然张了张嘴,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功能。
本科文凭都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驱散眼里渐渐聚集起来的潮意。
他记得那是猫哥亲口对他说的,猫哥对他们学校的了解分明不是假的,那些厨师奶奶们与
', ' ')('猫哥又是那么熟稔,可是……
怎么会这样……
猫哥能够看清程然眼里坠着的泪,却依然缓缓地一字一句道:“你看,你对我几乎一无所知。而你仅仅知道的那一点,还都是我告诉你的。而我告诉你的,你觉得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程然再也难以压抑喉间的哽咽,哑着嗓子说:“你告诉我你叫薛铭轸,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猫哥看着他没说话。
程然哭了。哭得很安静。眼里积聚了太久的泪水压过颤抖的下睫毛落下去,在面颊的绒毛上擦出一道淡淡的湿痕,最后砸碎在地上。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啪”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猫哥耳边,仿佛那滴泪不是砸在地面上,而是砸在了他的心里,凿出难以描述的尖锐痛苦。
“你不要这样……”房间里的暖气已经完全将室温拉高了,但程然向猫哥探出的手指却冰冷得毫无温度,“哥你不要这样……”
猫哥垂眼看着程然颤抖的指尖,说出的话语却依然仿佛毫无情绪:“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我。”他的目光在程然的手指上落了一会儿,然后上移到程然的脸颊上,却又在触及那道淡淡的泪痕时被烫到一般撇开了目光,“你又怎么确定我喜欢你呢?”
程然很轻地眨了下眼,一滴泪被扫落,顺着眼角淌落下去,一路划过他的鼻翼、嘴角,最后染湿了他的下巴。
猫哥抓着自己臂膀的手指死死抠进衣物里,将手臂掐得生疼。那疼痛仿佛顺着神经一路深入骨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但他望着程然的目光依然冷得刺骨——当眼底的血色褪去,没有水汽柔化的目光简直要将程然灼伤。
猫哥能够清楚地看到程然的痛苦,他甚至能切身体会到相应的痛苦——但这还不够。程然颤抖的手指依然在探向他的方向,仍然在试图将他拽回自己身边。所以他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将话说完,短短的指甲狠狠陷进肌肤,将脆弱的毛细血管压破。
“你说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和你做长期。”之前在胃里翻腾的东西似乎上涌到了胸口,堵在那个位置使得他几乎难以呼吸,每一个字说出口都极其艰难,“但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是处,因为你说你是直的。”他咬着后槽牙顿了顿,继续道:“你看过我那么多视频,应该知道我喜欢睡第一次的直男,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所有的反应都很干净真实,而你是我见过的反应最……”可爱的。猫哥吸了口气,最后还是将这最后三个字吞进了肚子。“而且你有很多点都很像以前的我……所以我才会把你留下来,想把你弄脏,把你弄得和我一样。”
程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猫哥的话语却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是在摇头,他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跟猫哥说你在自相矛盾,你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可他喉间哽咽得太过厉害,完全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最终只能发出一声破碎而沙哑的:“哥……”
猫哥似乎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望着地面,哑着嗓子缓缓道:“程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还不肯……那就是在犯贱了。”
程然往后跌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肌肤里,留下一道道月牙印痕。
他们后来好像是动手了。猫哥记不清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程然已经走了,而602里一片狼籍。
他靠在墙上,觉得浑身都在痛,头痛,手臂痛,胸口也在痛,痛得他都喘不过气。他抓着早已被自己掐出大片淤血的手臂喘了几口气,在气管间压抑了太久的恶心感翻涌而上。他弯下腰,手撑着墙,看见恶心的呕吐物碎在脚边,也看见滚烫的泪水摔落下去,砸进那摊酸臭的秽物里。
他靠在墙上慢慢地滑下来,最后坐在墙角,坐在那摊肮脏的粘液边上,笑了。
他笑得很厉害,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眼角的液体滑落得越多,他便笑得越灿烂,到最后他自己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应该是疯了。
猫哥忽然收了笑容,一部分泪挂在眼睫上,模糊了他的视野。
他早就疯了。
从九年前开始,从他第一次摆出摄像机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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