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什么民谣?”
“就是那一首。”叶诞皱眉道,“你们还记得三弟如何进京的么,开封府原来那位掌书记。”
这件事莫说在叶府,就是在整个京城,也算得上“脍炙人口”了。
原本大有希望升任推官的掌书记谢壬荣,被查出来他妻弟炮制了民谣。编排运河上漂浮的大木,说是“木拦江,龙巢翻,三秋水浩洋”,当时便被皇城司拿住,还连累他姐夫被罢官。
那民谣说的是龙君巢翻了要发怒,必要发大水。
原本在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歌谣,经叶诞这么一提,忽然在众人脑中再次清晰,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难道那句三秋水浩洋,要开始应验了?
叶诞叹了口气,“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民谣,连皇城司也防不住悠悠众口,若是水患还不治住,怕是又要出现一大批流民了。不过我要同你们说的,是管好上下的嘴,不可议论此事,陛下恼得很。”
徐菁一面和众人一齐点头,一面满怀忧虑。
灾情竟有恶化之嫌,叶谦在显州会不会有什么事,已经忙得几日没有信送来了……
“对了,怎么不见扬波?”叶诞说完了之后,才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先前只以为温澜晚到,现在还不见人。
“啊,扬波去青雯那里小住了。”徐菁心不在焉地道,又忽而想起来,“是不是要派人去莫府也提点一下此事,他们才来京师。”
叶诞颔首,“应该的。”
徐菁谴人去莫府,将此事私下说与叶青雯听,让她约束莫家上下,否则叫皇城司的人揪住也就不好了。
“还有,夫人说天凉了,多带些厚衣裳给姑娘。”来传话的丫鬟说道。
叶青雯莫名其妙地道:“什么?”
丫鬟:“姑娘不是同您小住么?”
叶青雯讶异地道:“并无此事……”她刚说完,就见移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慌张。
叶青雯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莫不是扬波同家里扯谎,来她这里了。看移玉这样子,必然是知情的。
移玉不及阻拦,只好给叶青雯行礼,说道:“还请大姑娘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叶青雯先吩咐了阖府上下,又亲自把移玉带回了叶府。
“什么,扬波不在你那里?”徐菁如遭雷击,想到扬波临去前还一派自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她抓着移玉厉声道,“姑娘在哪里?”
“奴婢不知道!”移玉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姑娘走得匆忙,叫虹玉去给同僚送的信,然后她才辗转得知姑娘人不在京了,以她的身份,并不清楚到底去的何方,又是所为何事。
这次没防备好,让徐菁发现姑娘不在了,也不知她回来后会不会生气。
移玉心乱如麻,低着头任徐菁责问也不吭声。
徐菁问了半晌也问不出个结果,也问不出扬波到底何时会回来,几乎落泪。想到平素扬波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越来越害怕,“你,你只告诉我,她有没有事?”
移玉听徐菁没有要报官的意思,迅速道:“没事的。”
她虽然不知道姑娘去哪儿了,却有十足的信心,无论什么样的境况,也难不住姑娘的。
徐菁瘫坐在椅子上,扶着额良久,才慢慢道:“你出去告诉大姑娘,就说扬波是同我拌嘴,躲到她好友家去了。”
移玉道:“是。”
温澜睡醒之时,已是夜里了,帐里放了一碗干干的馍,想必是叶青霄给她留下的,叶青霄本人却不知去哪儿了。
温澜毫无饥意,只喝了点水,打帘出帐。
那些州县之中招来的黄河夫正在挖土,虽是秋日了,却打着赤膊,担子上缠着衣服垫肩,挖满了一担土,便挑去固堤。
这些都只是农夫而已,每年征调来防、治黄河水患。
见到温澜穿着叶青霄的衣衫出来,这些黄河夫都不敢多看她。
再往河堤那边,还有穿着一致的兵卒,隐隐约约能看到叶谦的身影,他被围在中间,正要往堤上走。
温澜遮住脸,借着夜色遮挡往那头走,近些了就可以看到叶谦的脸色很难看,他想要上堤,却被其他人劝诫。河水汹涌澎湃,仿佛随时都要吞噬一切。叶谦举着手怒斥:“难道我在帐中,决堤就冲不走了?河水会淌平州城,蔓到整个大名府!”
众吏沉默不语。
叶谦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看一次,每次他们心头都狂跳,生怕忽然决溢,毕竟先前已诀了两个小口子,死伤数人。
叶谦又不是普通官吏,他是大名府的通判。这都夜里了,他们实在不放心叶谦还上堤,劝他回去休息。
叶谦道:“你我不熬这一时,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即使不能平了水患,至少可以及时知晓险情,回转去城外再筑堤,保住城中百姓的家园。”
说罢,叶谦一拂袖,顶风上堤了。
她没有看错人,叶府上下,叶谦有一点小畏缩,好名,但遇事反而不退,若不是他,梦中母亲也难以保全。就连叶训那人,小心眼得很,赵理谋反时,也是宁死不从的。
还有叶青霄那小傻子,正亦步亦趋跟在他三叔后头,两人巡查过后回来,头发都吹得凌乱了。
温澜先一步折返,回了帐中。
待叶青霄回来时,就看到温澜已醒了,正席地而坐吃馍馍。
“你睡醒了?”叶青霄欣喜地道,“才睡了三个时辰,怎么就醒了。”
“过来。”温澜对他招招手,“你去巡堤了么,如何?”
“还好的。”叶青霄舒了口气,“先前又下了雨,但是方才看了一遍,河堤差不离固住了,只是水势还未减,看来还要守过汛期。”
温澜皱眉,“可有专人督查固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