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父亲的认可,叶青霄才真正松了口气,但还未放下心来,“只是他住在家里,总是不便的。您不知道,温澜心眼坏得很……”
“那又能如何……唉,皇城司越来越过分了。”叶诞幽幽道,“便是朝中大员又如何,他们是天子耳目。这些时日你多注意着吧,虽说他只是‘暂住’,也莫让人捉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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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谦依叶老爷子之言,不约见任何人,数日后果然有消息了,但这场官场风云与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大名府推官这位置,本来考虑的头一个是原来乾宁军的通判顾虔,结果近日消息出来,顾虔被降黜了。
细细一打听,方知顾虔原本上报狱空,狱案悉数审诀完,狱中空虚,竟有野雀筑巢。
所谓善为政者,仓禀实而囹圄空,狱空正说明了顾虔的理政能力。狱中现雀巢一事也被引为美谈,顾虔大受褒奖,开封府推官的位置应当是十拿九稳。
可惜后来不知怎的,被查出来顾虔是谎报狱空,实则将狱中犯人全都藏匿在另一处。就连那雀巢,也有小吏供称,其实是顾虔让他儿子捉来的,实在可笑。
顾虔有谎报嫌疑,自然被剔除出了候选。如今经由复核、审议,又确认他果然藏匿囚犯,也就被降黜了。
除却顾虔,还有开封府的掌书记谢壬荣,也铆足了劲想升一升,顾虔之外,便是他最有可能。不过,顾虔还只是被降黜,前后脚的功夫,谢壬荣竟直接被免官了。
前不久运河上浮了大木,引得许多民众围观,京中有童谣称:“木拦江,龙巢翻,三秋水浩洋。”
那大木被指为龙巢,龙君翻了龙巢定然大怒,预示这几年要发大水了。
这引起农户人心惶惶的童谣让皇城司知道,追查之下,源头竟然是谢壬荣的妻弟,他妻弟一直借住在他家中。
这两年陛下身体大不如前,这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童谣在他耳中,又多了一层含义,他是真龙天子,听见“龙巢翻”怎会欢喜。于是谢壬荣惨了,不止是升官无望,还丢了官帽。这样一个小小掌书记,这一丢官,朝中无人说话,可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起复了。
两起事,结果就是大大便宜了叶谦,他在剩下的人选里脱颖而出。
叶谦知道后惊愕许久,最后烫了一壶酒,对徐菁:“这就是运,官运,不能不服。”
叶训也听说了缘由,鼻子都要气歪了,怎么老三就有这样的运气呢?他一钻营,其他人就倒霉?
……
叶家在京郊有个园子,移植了许多南方精巧花木,延请名匠造景,景物之胜,在整个京师也排得上,时有亲朋借园子或游览。
而叶家在城中的宅邸,也自有一番诗情画意,分植了许多草木。
温澜就在移玉的伺候下,观赏园内新开的芍药,这是自扬州移植来的。洛阳牡丹,广陵芍药。扬州芍药乃是一绝,姿态妍丽,芳菲摇曳。
虹玉则在泡茶,她手里拿着一块小巧玲珑的圆形茶砖,不过巴掌大小,上头有清晰的兰花图案。现在全叶家都知道三夫人特别有钱了,一块精致的茶砖算什么,这几日,连连有她名下的铺子掌柜、庄头来送礼,都快堆不下了。
然而虹玉烦恼的却是,她之前从未用过茶砖,还是现学的,正手忙脚乱地碾茶。
一旁的婆子暗自腹诽,三夫人和姑娘都温文尔雅,万贯资妆也不像是暴富小户,唯独姑娘这个贴身婢女,也不知到底哪里入了姑娘的眼,还千里迢迢从章丘带来。听说才跟了姑娘不久,老人都叫姑娘留在原籍成亲了。
虽然姑娘好心,但虹玉这丫头着实还很有得调理啊。
不过,也许用不上调理了……毕竟那个叫移玉的丫头很有手段。
婆子眼睛一转,小声道:“虹玉儿,怎么是你来做茶,这会儿是移玉在姑娘身边伺候着?”
虹玉喘着气道:“对,移玉叫我学一学啊,我还没用过茶砖呢。”
“她叫你学一学,你就学一学啊?”婆子笑道,“她那名字,还是依着你起的呢,什么时候轮到她给你派事。你在这里为姑娘忙活,可不见得有移玉跟在姑娘身边入眼,谁记得你背后的好?”
虹玉一下愣住了。
婆子又道:“再说了,移玉和赵婆亲得像一家人,你怎么也不琢磨琢磨?”她虽然是新来三房的,但是儿子也跟着三爷,加上知道三夫人手里攥着许多铺子,因此很有想报效三夫人的心。
虹玉一想也开窍了,没想到移玉看起来和善可亲,竟然可能是向着二夫人的,姑娘心地善良,可千万不要被她给害了。
……
此时,虹玉心地善良的姑娘正看着柳木后面探出半片身子的叶青霄,一挑细眉,“四哥?”
过了好几天,叶青霄听到温澜叫四哥,还是一阵恶寒,可看到移玉在旁边,他只能强压着不适道:“好巧啊,扬波妹妹,你来赏花。”
温澜看了叶青霄一会儿,让移玉在原处,自己走了过去。
“……你别再叫我四哥了。”叶青霄说道。
温澜置若未闻,“四哥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叶青霄:“……”
叶青霄拿她没办法,问道:“明人不说暗话,狱中雀,河中木,和你有关吗?”
他也听说了顾虔和谢壬荣的遭遇,各个衙门都津津乐道呢。狱中雀,河中木,弄翻了两名官员。前一个不提,谢壬荣的事却明晃晃有皇城司的推动,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异样。谢壬荣就在大名府,乾宁军离京畿不远,皇城司的手伸到那儿也不奇怪。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与温澜有没有关系?
倘若真的有,她又为何要帮三叔,难道是对于借了身份的回报吗?还是说,他们猜测的根本就不正确,温澜来叶家原就另有目的。
叶青霄紧盯着温澜,心知温澜不大可能老实回答,却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惜温澜这混蛋,脸上擦了胭脂水粉,脸色根本看不出来,还淡淡地道:“我才到京师几日,怎知四哥说的这些。”
不过,脸色虽然不明显,语气却听得出来,叶青霄一边恶寒一边道:“你少唬我!”
两人才说了几句而已,移玉忽然咳嗽一声。
叶青霄顺着声音看过去,竟是青霂和两名闺中好友不知何时手挽手站在稍远处,也盯着这边看,尤其青霂脸上有若隐若现的疑惑。
青霂那两个好友也时常往来家里,都是世交之女,叶青霄是认得的,硬着头皮待她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自己又一本正经地对温澜说,“扬波妹妹,我娘那儿时常有大夫往来,你这水土不服,随时去请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