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顺从地任由她拉着自己,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痴痴出神。
蓦地,他浑身一颤,震惊莫名地抬起头,“您!”
他白皙的脸颊迅速满上灿若晚霞的红晕,眼波潋滟,一双凛然的凤眸因瞬间炸裂开来的明媚颜色平添几分绚烂的光华。
在言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了。
但在动手的那瞬间,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身形微动,在蔡苏亚仰后倒下去之前,像是瞬移般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于是她就直接摔进了他的怀里。
言朝顾不得什么,慌忙低头查看她的状况,“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蔡苏亚没有惊慌,她那双明粲粲的眼眸直直落在他身上,言朝搀扶在她肩头的手掌慢慢溢出了汗水。
终于,她开口问了,“你会武?”
言朝抿唇,没说话。
“既然会武,当初又怎么会被人欺负得那么厉害?”
“……这不应该是我这个奴才应该会的。”
——这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了,事实上,在蔡苏亚将他救回来的当天,她望着他洗净后的脸,仔细打量了许久,展颜笑道,“你到底是谁?先不着急回答哦,我可以给你几天的时间,如果你告诉我真话,我就帮你一次。我猜,你想在太子身边要个能被他信任的位置对么?”
当时,言朝就莫名有种预感,似乎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在他周边结下了密密麻麻的网,只等着他自投罗网爬进来。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觉得警惕或者忌惮。
言朝默默看了她一眼,那道眼神虽然短暂但极为专注。
蔡苏亚扑哧一乐,“可你要是真的被打死了,可就真一辈子都成奴才了。”
言朝小声说,“他们不敢。”
在东宫闹出人命来,这么好的把柄,邓方不可能白白送到赵安手上。
就算他仗着太子的看重能够全身而退,为了个小宁子也不值得。
蔡苏亚笑意更深,“你看着精明,实际上也是个傻子。”
言朝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低头应道,“是,以后还请您,多教教我。”
蔡苏亚眸光流转,笑着又凑了上去,“要我教你,你方才还敢推我?”
言朝脸忽然变得通红,转瞬又快速苍白了下去,他起身打算请罪,却被她拦住了,“你怕什么?”她说,“我只是想知道,”
蔡苏亚顿住了。
她低下头,轻柔香甜的气息喷洒在他耳侧,顷刻间仿佛天地都颠倒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太监?”
言朝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生生屏住了,生怕一丁点动静,都会把她吓跑,“我……”
在字句出口的瞬间,他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隐约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很快就冲散了那股甜味。
他不能说。
就像太子说的,若他真是伪装内侍与太子妃亲密,那是秽乱宫闱,抄家灭族的死罪。
言朝早就不惧生死,他有这份美好至极的幻想已经是上苍垂怜,却不能自私地将她牵连进来。
蔡苏亚却不肯放过他,“既然你不能斩钉截铁地说‘是’,那就说明,你其实‘不是’,对吧?”
言朝的面色煞白,望着她的眼中,漆黑如墨的瞳孔轻颤,似乎是恐惧,又像是不忍,蔡苏亚抿了抿唇,忽而张开手,轻轻抱住了他。
“言朝,我很高兴。”
“你告诉我一个秘密,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在他耳畔,悄声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太子。”
“我说我要争宠,争的也不是他的宠爱。”
言朝面上浮现出疑惑来,“?”
蔡苏亚勾唇笑道,“你想要成为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人,只能除去邓方,至于赵安,他可以是那把刀。”
言朝眸色转深,“我知道。”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
蔡苏亚笑容添上了些许赞赏,“你已经有打算了?”
“嗯。”言朝低声说,“邓方有个交好的宫女,是贴身服侍苏侍妾的大宫女。”
侍妾不能携带贴身婢女入宫,苏侍妾身边侍奉的宫人本就是内务府拨到东宫来的。
言朝语意含糊,他只说交好,但具体怎么交好,他不愿说出来污了她的耳朵。
蔡苏亚略微思索一下便想起来了,邓方的确有个相好,其实也不算,起初是他单方面喜欢人家,私下多有亲近,两人你来我往,但没有真的说破。
那宫女容貌不俗,太子有一回去苏侍妾那儿,无意间看了这个宫女一眼,见她鬓边的花不错,随意夸了一句,却给她招惹来了祸事。
苏侍妾将她贬为低等宫女,明面上不敢打罚,但私底下的呵斥为难一点不少,然后又被“温柔善良”的萧姮给救了,将这宫女讨要到身边来伺候。
等太子登基,萧姮入宫,有一次是被陷害还是算计,她身陷囹圄,那宫女为报恩,就主动献身去找了邓方,不仅解除了萧姮的危机,还将太子身边的太监总管彻底拉到了萧姮这条船上。
说起来,蔡苏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未来他不就是用邓方和皇后(萧姮)勾结窥探帝踪、欺上瞒下的把柄踩着他上位的么?
原来,言朝这么早就已经发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