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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林非鹿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墙失败,曾耍赖要他教自己一些速成的功夫技巧。

其实那时候只是她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知道古时候习武都是有门有派有风格的,比如她在正式跟奚贵妃习武前,也是递了三杯敬师茶的。宋惊澜年纪轻轻功夫便深不可测,自由行走皇宫无人察觉,可见随习的世叔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哪能轻轻鬆鬆就把独门技巧传她这个外人。

可就是这样一句玩笑话,他却一直记在心中,还手绘了适合她的「武功秘籍」。月光照耀下的书页,一笔一划都显着他的认真和专註。

是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她粗略翻完了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隻严肃地问:「殿下,我现在要是亲你一下,你应该没意见吧?」

宋惊澜眉峰微微扬了一下,眼里有无奈又好笑的浅浅笑意,就像不知道该拿撒赖的小朋友怎么办一样。

林非鹿噘了下嘴,又美滋滋翻起手上的武功秘籍,「等我学成,就可以去仗剑江湖了!」

宋惊澜轻笑一声:「仗剑江湖?」

林非鹿欢天喜地地点点头,又热情地邀请他:「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们到时候可以取个艺名,就叫黑白双侠!策马同游,快意恩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岂不美滋滋。」

语气里都是对那个未知世界的嚮往。

宋惊澜语气也不自觉轻快起来:「好啊。」

林非鹿憧憬完了,又转头笑话他:「怎么我说什么殿下都说好?对我这么好哦?」

他看着她,眉眼笼着春夜的月影花色:「嗯,因为公主对我也很好。」

把林非鹿说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不由想起以前自己上学时期看过的言情小说,每一个女主角都有一个或温柔或调皮的竹马,她那时候独来独往,也曾幻想过自己如果有个竹马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女时期也不至于那么孤独。

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愿,所以补了一个竹马给她吗?

虽然这心愿实现得未免有些迟,不过她还是很高兴。

林非鹿开心地伸出手:「那我们说好啦,givefive!」

宋惊澜:「嗯?」

林非鹿:「击掌!」

他摇头笑起来,抬起手掌轻轻跟她碰了一下。林非鹿不满意,握住他手腕,把自己的小短手重重拍上去。

啪的一声清响,她这才高兴了:「击掌立誓,说好了哦。」

他收回手,垂眸看着手掌浅浅的红印,笑了一下。

回翠竹居的路上,宋惊澜遇到了巡夜的侍卫。他一身黑衣藏于树冠之间,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警惕的侍卫们从树下走过,半点都未察觉头顶有人。

待侍卫离开,他却没着急走。

春夜的月色给整座皇宫镀上一层银辉,既冷清又婉约,放眼望去,飞阁流丹层台累榭,雄伟又华丽。

曾经的大林被视作未开教化的蛮人,除了打架厉害,什么都不会。如今一代又一代,却已经成了天下正统,人人趋之若鹜的王都。

宋惊澜看着在夜色中寂静矗立的皇宫,勾着唇角无声一笑。

黑影掠过空中,连鸟雀都未惊动。

回到翠竹居时,天冬正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打盹儿,听见门外有声音,赶紧起来掌灯,「殿下回来啦?」

灯一亮,才发现屋内早已站着一个人。

天冬差点吓晕过去,失声道:「纪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纪凉抱着剑站在那里,像夜里一抹幽魂,面无表情道:「你说第三句梦话的时候。」

天冬捂住嘴:「我睡觉从来不说梦话的!」

宋惊澜推门进来,看见纪凉笑起来:「纪叔回来了。」

纪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一句话都没说,就一点声响也没有地从窗口飞出去了。

天冬拍着心口道:「纪先生的功夫越发深不可测了,飞起来都没声音的!」他又凑过去,看着宋惊澜手上那封信压低声音道:「容少爷回信啦?」

宋惊澜拿信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天冬就噘着嘴出去烧洗漱的热水了。

屋内静下来,宋惊澜走到案几边坐下,缓缓拆开信封。

熟悉的字迹,轻佻的语句,开头照常是问他安。

看了一会儿,神出鬼没的纪凉又从窗外飞进来,站在他身后淡声道:「容衍说你想拉拢的那个人有点难度,他会想办法让人下狱再救出来,不知此计能不能行,如果失败就只能除掉,让你提前另择人选以作备用。」

宋惊澜点点头,又温声说:「辛苦纪叔这一年来两头跑了。」

纪凉:「不辛苦,轻功又精进了许多。」

说完,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天冬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宋惊澜已经将那封信搁在烛台上点燃,转瞬烧成了灰烬。

殿下近来跟容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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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堂堂天下第一剑客竟然成了跑腿信使,天冬觉得纪先生真是太难了。

他一边服侍宋惊澜洗漱一边问:「殿下,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国了?」

他语气里有些兴奋,宋惊澜看了他一眼:「你很想回去?」

天冬道:「那当然了!那才是殿下的国家,回去了就不用受在这里的这些苦了。」

宋惊澜用毛巾擦过眼角,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

天冬怅然地嘆了声气,又说:「其实我在哪里都一样,毕竟我只是殿下在来这里的途中捡的孤儿,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若是回国了,就见不到五公主了。」

宋惊澜瞟了他一眼。

天冬还犹自忧伤着,宋惊澜把冒着热气的帕子扔他头上:「五年之内是回不去的,且待着吧。」

天冬听他这样说,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宋惊澜又过上了每日午后跟林非鹿一起坐在廊檐下嘬冰棍的日子。她小脑袋里总是装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会鼓捣出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稀奇食物来。

他也不怕有毒,不论她搞出什么来,都会很给面子的全吃了。

搞得好几次半夜胃疼,硬是用内力压下去了。

他们这头过得惬意,后宫和前朝可不安稳。

起因是刑部侍郎的小儿子文向明当街杀了人。

按照《大林律》,杀人当斩,但律法一向隻适用于平民百姓,而这位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则是阮贵妃姑姑的儿子。

阮氏姑姑当年嫁给了那一届的探花,那位探花郎在阮相的扶持下一路仕途顺利,轻轻鬆鬆就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本来按照今年的计划,是要晋升刑部尚书的。

结果就在升迁之前,小儿子犯了杀人罪。

原因说来可笑,竟是为了一隻蟋蟀。

阮氏一族家大势大,已然是大林如今风头最盛的外戚。阮家子弟一向过着不输皇子的生活,之前的萧家恶霸跟他们平日作风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文向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閒好逸恶劳,时常出没青楼赌坊,虽一事无成,蟋蟀倒是斗得很好。

刑部侍郎为了锻炼他,将他扔进了金吾卫锻炼,文向明倒是在里面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平日越发的耀武扬威。他养了一隻蟋蟀,称作百胜大王,却在前不久跟人斗蟋时被对方给踩死了。

文向明气到发疯,竟将对方活活打死,说要给蟋蟀赔命。

他打死了人倒是知道怕,一溜烟跑回家躲着不出来。他知道京兆府是什么德行,压根就不敢管阮家的事。

被他打死的人只是一个小文官的儿子,对方报了官,京兆府虽然受理了案子,也装模作样上门要拿凶手,最后不仅凶手没拿下,这件事还一拖再拖,拖到死者的尸身都腐烂发臭,不得不安葬。

这一安葬,文向明就改口了,说人不是他打死的,他只是随便打了两拳,根本就不足以致死,对方是因为患有恶疾,当时恶疾发作导致死亡的。

当时围观的人哪敢跟阮家作对,也只能附和了。

事情到这一步,本来也就结束了。没想到那小文官不知在哪里寻到了门路,竟然一纸状告到了林帝面前,那状纸由鲜血写就,字字泣血,言明就算是把下葬的尸体重新挖出来,也要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状纸递上来的时候,太子恰好在旁请安。

林帝看到那血书,当场就发飙了,抬头却见林倾神色悲戚,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倾哽咽道:「儿臣看到此血书,心中为那位父亲感到敬重又难过。父母与子女血脉相连,若儿臣出了什么事,父皇应该也会不顾一切为儿臣讨公道吧。」

林帝骂道:「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虽是骂语,心中却大为触动。再一看那血书,全然是一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父亲悲痛又无助的诉求。

阮氏一族平时怎么横行霸道他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如今闹出人命,还敢这般藐视律法,林帝怒不可止,当即先停了刑部侍郎的职,然后让刑部调派专人调查这件当街杀人案。

圣旨一下,阮家就坐不住了,知道这件事恐怕善了不了,立刻求到阮贵妃面前来。

阮贵妃对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弟的生死倒是不在意,反倒是这件事之间的异常让她觉得奇怪。比如,那位小文官是怎么把状纸递到林帝面前的?递上来的时候,太子为什么就刚好在旁边呢?

还有文向明平日虽然为非作歹,倒也不至于为了一隻蟋蟀杀人。阮家这边也没闲着,开始着手派人调查。

查来查去,发现文向明衝动当日杀人,竟是有人在旁边挑拨教唆,煽风点火。小文官能将状纸递上来,也是通过一位朝臣之手。而这两人,都是皇后一族的势力。

这一年来,两派势力摩擦不断,但都未伤及彼此根本,如今皇后竟从折断阮氏羽翼开始,是想将朝中阮氏的势力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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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了。

两派已然是走上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林倾和林廷的关係也降到了冰点。

他们之前在太学上课时都坐在第一排,一直都是同桌。不知从何时开始,林廷便将自己的位置搬到了最后一排。

他跟后排这些差生不一样,不睡觉不逃课不吃零食,他还是端端正正坐着,看着前方太傅的方向,可眼神却没聚焦,像一座没有生气的木雕。

林非鹿在宣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一个笑话,讲的是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

她悄悄递给林廷看,想逗他笑。

他只看了一眼,却还是转头朝她笑了笑。

他笑了,林非鹿心里却更难受了。

下午嘬着冰棍跟宋惊澜说起这件事时,他只是看着天际重迭的白云淡声说:「这还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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