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爷子皱眉说道:“咱们哪里来的五百两银?此事还须缓缓谋之。更何况,如今皇子们渐渐大了,太子体弱多病,京城正是多事之秋。若当真能证明她的身份,也不能冒然回京,还需得韬光养晦。倒不如留在潞城,慢慢行事。”
徐嬷嬷点头叹道:“我们自当先奉她为主,陈姑娘身份贵重,曲爷倒要跟庄上那些小子交代清楚,不许人慢待了她。”
她这是已经认定了陈宁宁的身份。
曲老爷子只得点头道:“我晓得,我会便宜行事。”
徐嬷嬷也算同意了。
…
转过天来,曲老爷子果然到了方家,见了方老夫人。
那老太太如今年岁已高,常年吃斋念佛,本来早已不管家中闲事。
奈何孙子不孝,家业凋零。她也是没办法,这才亲自出来坐镇。
按理说,曲老爷子本来出身高贵,并不是她们方家所能高攀的贵人。可惜一朝落难,凤凰反倒不如土鸡。
当日,老太太也曾问过她老爷:“你又何故要上赶着照顾这些罪奴?”
方老太爷便说道:“积德行善,必会为子孙留下福报。”
可惜事到如今,摊上这么个败家孙子,方家哪里还有福报可言?
不管怎么说,方老太太还是招待了曲老爷子。
曲老爷子先是汇报了庄上的情况,也说了如今已没了米粮,请求老夫人支援。
若是从前,方家随手拿出几十两银,倒也痛快得很。可如今她孙儿到处借债,债主不断上门。老太太甚至拿了嫁妆,去当铺典当。
这样一来,庄上的几十口人如今就变成很大的负担。
老太太一时没有言语,只是眉头紧锁。
这时,曲老爷子又说道:“老朽听闻那二牛村陈秀才家如今已经有所好转,他们似乎想买下咱们那庄子。那陈家按理说也是积善世家,家里又有良田。老夫人若是同意,大可以先会会他们。”
摆明了就是说,陈家那边不缺田不缺粮,养活庄上那群人应该不成问题。
老夫人听了,不免心中一动。可又想起如今那庄子贱卖,又觉得格外心烦。一时间,她也没有言语。
曲老爷子少不得再加把火,又把那些来往上山的客人嫌弃田里不长庄稼的事,同她细说了一番。
老夫人脸色渐沉,到底还是点头答应卖给陈家。
只是两人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就变了味。
方老太太不知怎么想的,便说起了那位陈姑娘,直夸她孝顺又能干,是个会过日子的。
也亏得曲老爷子机警,并没有接下这话茬。
方老太太却仍是不死心地说道:“深儿小孩儿家,难免受了狐朋狗友的引诱,他之前那媳妇子几个月前去了,家中也无人管束他。若是能给他再聘一个贤惠娘子,定能让深儿改过自新。我也不图那家事,只求人品好,还须得有人帮我打听一二才好。若此事能成,这庄子做了嫁妆,又有何不可?”
“……”曲老爷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心中暗骂,这老太太想什么呢?
就她那孙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把家业都祸害光了。如今还想祸害别人家好女孩?别说陈宁宁可能是长公主的外孙,就算只是普通秀才公家的小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方深这摊烂泥如何能配得起?
曲老爷子这时也不好摆明了直接拒绝老太太,便拐弯抹角地说道:“我倒是有幸见过那陈小姐,观她面相,倒像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而且极有主见。恐怕八字与少爷不合。只恐婚后闹得家宅不宁。老夫人不如再找人细细打听,再做决定。”
“这……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方老太太自然知道曲老头的眼界并非她这内宅妇人可比。一时便打消了念头,准备再给孙儿另寻合适的娘子。
就这样,这桩买卖总算定下了。
曲老爷子又找到陈家,特意同他们打好招呼。只是,这事万万不能再让陈宁宁自己出面,以防节外生枝。
陈父为人耿直,也不适合出面谈生意。
最后,还是陈宁远说道:“不如我来出面,我去同方家谈这桩买卖,把庄子定下来。”
在陈父看来,长子也是个不通俗物的读书人,一时免不了有些担心。
陈宁远却说道:“父亲放心,儿子定能把此事办妥。”
说话间,他双目精光四射,满脸沉着自信。竟比往日看来老练许多。
一时间,陈父倒是信了他。
…
只是,到了约定那日,并非方老太太亲自出面。原来,她被孙子一气,大病一场,如今下不来床。
反而是方少爷接待了陈宁远。
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竟以一百八十两银子,完成了这笔交易。还给陈家让了二十两。
很快,房契地契,还有山上那些人的卖身契都一一交妥了。
陈宁远又用那二十两银,让曲老爷子在方府里挑几户相熟的老仆人,一并带走。
如今方家败落了,正恨不得打发了这些无用的人。
一听陈宁远有如此要求,方少爷大手一挥,又给了个低价。
此事却也正和了曲老爷子的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宁远年纪轻轻,倒像是把他心思看穿了摸透了一般。似乎还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一时间,曲老爷子脊背上直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