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这句话后面,总会有另一句:别闹了。
在他还是康王时,曾外出应酬,身上有女子的脂粉香气,他解释说是蹭到的,拿甜言蜜语来哄她,她若是还不高兴,他便是这一句:笙儿,听话,别闹了。
好像,一切都是她在胡闹,他行得端坐得正。
在后来,他成了太子,住进了东宫,无数人向东宫送重礼,有人送来江南瘦马,她看见时,那对姐妹花一样的江南瘦马,一个给他捶腿捏肩,一个给他倒酒夹菜。
那时,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哦,对了,他说他只是想见识见识江南瘦马伺候人的功夫,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他也什么都没做。
她再闹,他便沉下脸,比她更不高兴:太子妃,本宫并无妻妾,也无别的女子,只你一人,不过是叫她们俩来看看,碰都没碰她们一根手指头,你吃的哪门子干醋?
见她呆住了,他立马放柔声音,又是那一句:笙儿,听话,本宫只爱你一个,你知道的,乖,别闹了。
最后一次,是温如雪成了温贵妃。
这一次,她没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听着他温柔款款的说着:再怎么是贵妃,也只是个妾,你是正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怎么都越不过你去的,你放心。
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加的温柔,温柔中夹杂着碎刀子,笙儿,听话,别闹了,再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对叶家也没好处,只要你听话,你永远是皇后,只要生下皇子就是太子,叶家也永远是大燕最显赫的家族。
她那时其实已经感觉到不对了,只是心存侥幸。
就这一丁点侥幸之心,葬送了叶家,葬送了她和孩子。
对了,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迎亲那日,有人劫亲,她在花轿里坐立不安,正要杀出来,耳边便听见来迎亲的安乐王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新娘子不能离开花轿,不然不吉利,乖乖坐在里头,听话!本王很快就能把这些没带眼睛出门的废物处理干净!”
只可惜,她还是没有听话,老老实实的坐在花轿里,等这位尊贵无比,替侄子迎亲的九皇叔处理掉那些没带眼睛出门的废物。
还有一次,是他送三哥的棺椁回京,她等在城门口,一看见三哥的棺椁,便疯了般伏在三哥的棺椁上哭得死去活来。
那时候,他站在她身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正好站在了上风处,替她挡住了冰冷刺骨的数九寒风,听她哭得怎么也停不下来,便低声说了句。
“叶夫人身子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听闻叶夫人已卧床不起数日,大将军他们又在战场上,不曾归来,皇上国事繁重,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来,娘娘该撑着才是,若连您也倒下,谁来料理叶三将军的后事?”
见她还是哭得不肯停歇,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晕死过去,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干涩发紧,好像幼时随着父母兄长镇守西北,曾在大漠黄沙里听见的,大风吹过沙漠,沙山沙海里传来的声音就是这般沙哑。
乖,听话。
若是那时候她能回头,看一看他,大概就能发现他眼中的心痛隐忍,无奈悲哀。
“你那时候没有对我说这两个字。”
叶笙目光发怔的望着萧御,喃喃道。
萧御的咳嗽声顿了顿,抬头看向叶笙,“什么时候?”
叶笙望着他,沉默不语,眼圈微微泛红,眼中似乎隐隐约约可见泪光点点。
萧御的心,不知为何倏地一痛,随即狂跳起来,声音一下绷得紧紧的,“哪两个字?”
叶笙依然沉默,没有回答,却扬起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