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在摔倒时蹭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破了,这会儿看着皮破肉绽,倒不显脏。许苏摊着双手,借一缕月光细细打量,大概是院方消过毒了,泔水的异味已被一种医院独有的气味取代,确实是干净的。然而他喃喃自语,为什么还是那么脏呢?
一阵铃声适时响了,许苏听出来,是自己的手机。
手机被医院方面交给了傅云宪,眼下正收在傅云宪的西装兜里。傅云宪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摁下了扩音键,扔在了操作台上。
那头的韩健不知是谁接了电话,噼里啪啦就说开了,说自己跟老庞挺担心他,区区上个厕所的工夫人就跑了,问老瞿怎么回事,他也默不作声,前面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说你人在医院,可把他们给吓死了,这回主要为了庆祝老瞿沉冤昭雪,重获新生,可别乐极生悲,让你出什么事情……
听见瞿凌名字,许苏的脸明显一抽,如此剧烈的表情变化不可能逃过傅云宪的眼睛。
傅云宪朝许苏瞥去一眼,许苏心又跟着狠狠一跳,忙转过头,怯怯地避开对方视线。
韩健连着问了两遍,许苏,你没事吧?
傅云宪回答韩健,没事,在我这里。
韩健努力甄别这个声音,听出是傅云宪,这才放宽了心。他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过去也隐约觉得这两人关系暧昧可疑,却从没真正往那方面想过。
收了线,傅云宪终于开口问许苏,怎么回事。
许苏抿着嘴唇,表示自己不想回答。
“你要不说,叔叔就猜了。”傅云宪把烟揿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又朝后视镜望去一眼,“跟你的那个同学瞿凌有关?”
“我说!我说……”许苏生怕从对方嘴里听见什么,赶忙自己交待,“老同学聚一聚,瞿凌跟我聊了聊他的案子……”
傅云宪面无表情,打方向盘转弯:“这不就是你要的正义。”
许苏从这话里听出嘲讽的意思,突然起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傅云宪仍无表情,淡淡地问:“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林林总总的刑事案件,形形色色的当事人,早些年高强度办案,傅云宪过的桥比他许苏吃的米还多,区区一桩瞿凌案,他应该早已洞悉一切真相。许苏醍醐灌顶。
傅云宪说:“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许苏由怀疑变为笃定,声音都在发抖:“你早知道瞿凌真的杀了邹杰老婆……却不告诉我?”
傅云宪与后视镜里的许苏对视一眼,很深很久的一眼。又打方向盘,让宾利驶入温榆金庭。他说,到家了。
许苏连着问了几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傅云宪把车停入车位,扭头冷淡看他:“这很重要么。”
这种事不干己的态度坐实了他的猜测,傅云宪就是故意的,故意容他参与,诱他深入,再令他赢得自以为是,输得体无完肤。
停车,开门,下车,傅云宪往傅宅大门方向走,人尚未走远,一同下了车的许苏突然自他身后一跃而上,骑在他的背上。
得了失心疯般,许苏猛一低头,一口咬上傅云宪的耳下侧颈,牙与肉亲密接触,不遗余力。傅云宪瞬间怒了,低吼一声,试图把许苏从背上掀下来。许苏四肢并用牢牢攀附,仍死命咬着不撒口。他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好看,滑稽得像猴,但这个世界乾坤颠倒,善恶不分,人人都挺滑稽。
傅云宪挣了几下才把背上的小子甩下来,将他摔在地上,直接用身体压制。许苏后背着地,撞得头晕眼花,牙上的力道未卸,混乱中自己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糯米白牙间顷刻洇出些许血丝,瞧着特别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