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林索性把他们二人分开,各自签了协议,也按照五五分成。
签协议的途中,黄茂林再三嘱托他们,“你们虽然各自管了一块,但如意坊是个整体,万万不可里头先打了起来。货仓和门脸儿谁也离不开谁,一家好另一家也能好。”
叶思贤向黄茂林保证,“妹夫放心,我们靠着你得了这个饭碗,怎么会干自己砸饭碗的事情。外人又不知道我们里面的事,若是我们自己人先打了起来,谁都得不到好。再者,我和曹兄弟一向也好的很,生意归生意,我们的交情也不是假的。”
曹大郎也连忙拍胸脯,“表哥不用担心,我自知能力比不上叶大哥,以后好生跟着他干,就算协议是分开签的,我们也不会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还是一起使劲,才能把如意坊管好。”
黄茂林处理完了平安镇的事情,火速返回县城。
水玉坊那边就不一样了,黄茂林暂时交给小柱管,每个月给他分了不少钱,但并没有完全交给他。
至于油坊那里,黄茂林直接甩给了韩明辉兄弟,连协议都没签。韩明辉给黄茂林送银子,黄茂林把银子一分为二,自己留一半,送给叶氏一半。
叶氏也不拒绝,油坊对于她来说意义深厚。这些钱如今在她这里不算个什么,但因为出自油坊,叶氏总觉得好像韩敬平还活着似的。
处理完了外头的产业,黄茂林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到了家里。
慧哥儿要参加县试,黄茂林忽然变得异常紧张,仿佛要考试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一天,黄茂林又愁的在屋里转圈,梅香笑话他,“干脆你去考算了。”
黄茂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紧张,“儿子考试,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梅香又劝慰他,“天下父母心,大多不过如此。但我们着急也没用,还是得靠他自己。你若真急,明儿给他准备考篮的事情交给你算了。”
黄茂林坐到梅香身边,“我哪里会这个,你带着我一起做吧。”
梅香果真带着黄茂林一起给儿子准备考试的东西,笔墨纸砚,衣裳鞋袜,一样都不能错。
不光慧哥儿要考试,长俊更是早就到了考试的年纪。
刚过完年没多久,李先生忽然向叶氏请辞。
叶氏大惊,“先生如何说要走的话?长俊要考试,我着人送他回去,不是说报名的事情家里都已经预备妥当了,如何先生还要自己回去?考场那边都是男人,先生去了也不便。”
李先生笑着看向叶氏,“这些年承蒙太太厚爱,收留我们母子,长俊得韩二爷教导,我也有两个好学生,一年还能赚不少束脩。这几年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平和的。但千里搭长棚,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与太太的缘分,怕是也到了,故而来向太太辞行。”
叶氏有些担忧,“先生此去,可有去处?有无外人欺辱?先生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李先生摇头,“多谢太太关心,不瞒太太,我原也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父亲做过三品侍郎。先夫早逝,我带着孩子在夫家守寡。后来娘家败落,族中有黑心豺狼意欲谋害我们母子,我才带着孩子出来了。我兄弟今年起复,做了六品道台,我也有靠山了。长俊今年十五,我们该回去了,他不光要考试,还要说亲事呢。”
叶氏这才放心,“恭喜先生,守得云开见日出。等长俊有了功名,再娶个贤良的儿媳妇,先生的好日子就来了。”
李先生笑眯眯的看向叶氏,“可不就是,我跟太太一样,都是先苦后甜。”
叶氏怜悯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送了厚厚的仪程。
听说李先生要走,青莲顿时惊呆了。
她哭着跑回家跟梅香哭诉,“阿娘,李先生要走了,我怎么办?”
梅香把女儿搂在怀里安慰,“李先生本就不是荣定县人,长俊要科举,早晚他们都要走的。你反过来想一想,能得李先生教导这么多年,也是你们师徒之间的缘分。不管李先生去了哪里,你们的师徒名分一辈子都在。若是来日还能再见,再续这情分。你看看小柱,当日一别,我与你阿爹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现在不又是天天见面。”
青莲擦了擦眼泪,“阿娘,您替我买些好料子,我给先生和长俊哥做一身衣裳。”
梅香点头,“你放心,阿娘年前还剩下一些好料子,等会子开了箱子你自己去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青莲点头,“多谢阿娘。”说完,她又哭了起来。李先生于青莲来说,如同半母,教导她学识和许多为人处事的规矩。长俊也是一样,经常陪她一起读书写字,还跟她一起到花园里摘花,比慧哥儿还照顾她。
梅香和李先生各有千秋,二人教导青莲的地方也不一样,却恰好能互补。
这些年相处下来,李先生的风趣和善,长俊温和有耐性,母子二人早就赢得了青莲的心。忽然说要走,十一岁的青莲顿时有些受不住。
不光青莲难过,慧哥儿心里也不大舒坦。这几年间,他和长俊整日同进同出,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他时常去舅舅家和长俊睡在一起,长俊也时长来黄家和慧哥儿同吃同睡。
忽然间长俊要走,且这一走山高水远,还不知此生能不能再见。慧哥儿顿时觉得茶饭不香,眼见着要考试,黄茂林和梅香忧心不已。
李先生豁达,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有限的,如今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伤感。
但李先生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其实心细如发。从她说出要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发现儿子的不对劲。
李先生亲自劝慰儿子,“长俊,你是不是舍不得这里?”
长俊抬眼看向李先生,“阿娘,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儿子舍不得也是常理。”
李先生不错眼的盯着儿子,“你舍不得韩家?舍不得慧哥儿?”
长俊低下了头,“都有。”
李先生眯起了眼睛,忽然间发问,“还是说,你舍不得青莲?”
长俊忽然像被针刺了屁股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阿娘不要乱说。”
李先生何等精明,儿子的那些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她,“你老实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要说有,我就另行安排,你要说没有,那咱们就早些走。”
长俊呆住了,怯怯的看了李先生一眼,“阿娘有什么安排?”
李先生扑哧笑了,“我的安排就是带着你走快些,身上没有功名,你狗屁不算,我拿什么去提亲。”
长俊忽然间变得结结巴巴,“提,提亲?”
李先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你都十五了,难道不该给你说媳妇?还是说你想打光棍?你要是想打光棍那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有儿子养老送终了。”
长俊顿时双脸通红,“阿娘真是的,打趣儿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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