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有的,有的,感冒药我都带了的。”肖曦赶紧收好衣服去洗澡。他们这种小轮船公司是不会在船上配备船医的,船员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医治,所以船员们最怕的是突发急病和意外受伤,因为必须要等到船靠港才能上岸医治,这也是做船员必须要冒的险之一。

洗完澡后,肖曦觉得身上清爽多了,但依旧全身无力,口干舌燥。沈良品给他拿了饭过来,吃了饭,又吞了药片,便上床躺着。这一睡居然是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沈良品过来敲门,见他醒了,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醒了,可把我们吓死了,我以为你就这么昏迷不醒了。你可真能睡,一口气睡了三十个小时。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着伸出手来探肖曦的额头。

肖曦只觉得一只略冰凉的手盖在自己额头上,他笑了一下,转开脑袋:“已经好了,没事了,谢谢师父,让大家担心了。可能是药有点安眠的作用,加上太累了,就多睡了会儿。”

沈良品收回手:“没事就好,起来去吃饭吧,正好开饭了。”

肖曦点点头:“好。”

吃饭的时候,肖曦发现餐厅人很少,连一向吃饭必来的船长都没,心下觉得奇怪,便悄悄问沈良品:“怎么回事?好多人都没来吃饭。”

沈良品说:“临时决定要靠港,现在船长正在和岸上联系。”

肖曦吃了一惊:“临时靠港?”

“嗯,刘强受伤了,需要送到医院去治疗。”

“刘强?”肖曦皱眉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个刘强是一名水手,“他怎么受伤的?”

沈良品说:“前天晚上值班的时候撞了一下狠的,伤到腰了,现在都起不来了,他担心自己一辈子瘫痪,所以央求着船长靠港去治疗。”

肖曦一听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沈良品点了一下头。肖曦没再说话,临时决定靠港,除非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才会这么做,看来刘强伤得不轻。饭后肖曦去看过了刘强,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见是真担心自己就这么残废了,毕竟不同于别处,要是真伤到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肖曦第一次出海,将新人能遇上的事基本都遇上了,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郑海飞肯定深知这种种的危险,他时时刻刻都担着心吧,然而他却没有劝自己打消念头,只怕也是知道劝了也没用,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有几个人会同意他人的意见,此刻他似乎有点明白郑海飞支持自己出来的原因了,只有自己亲历过这种生活,才会决定是弃是留。

一天后,货船终于在红海沿岸的一个港口城市靠港,但由于是临时靠港,很多文件和手续需要办,刘强真正被送上岸治疗又是半天后的事了。肖曦看着被病痛和恐慌深深折磨的刘强,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这真是他要的生活?对他自己来说,做海员确实够惊险刺激,能够展现他男人的气魄和英勇,然而呢,这种刺激与冒险却是以爱人的提心吊胆为代价,这种冒险真的值得吗?说实话,那天晚上,他真的害怕自己就那么死了,他怕自己永远也见不到郑海飞,再见不到父母。

第89章 欢迎回家

刘强伤到了脊椎,压迫到了神经,必须接受住院治疗,但是船又不能停下来等他,于是将他独自留在当地接受治疗。

船离开的时候,肖曦站在船尾凝望着那个渐渐变成小黑点的海滨小城,想到刘强拖着病体,独自身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饮食不惯,连医疗水平如何都不知道,前途一片茫然,他能够熬得下去吗?如果换成自己,肯定会有种全世界都弃自己而去的感觉。肖曦默默叹了口气,希望刘强能够平安渡过难关,早日康复。

后半程的路程非常顺利,途中经过了许多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地中海美丽的海岛、古老的南欧风情小城如画卷一般呈现在人眼前,这些地方都是肖曦曾经非常向往的,然而如今见到,并没有让他格外激动,只是很平静地在心里想一下:实物原来是这样的啊。

沈良品发现肖曦不再大惊小怪了,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之前连蓝天白云都要拍几个小时,如今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反而无动于衷了,多半是已经认识到跑船的残酷性,心里对跑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又一个理想破灭的家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货轮顺利地抵达了莱茵港,肖曦上岸第一件事打电话给郑海飞报平安,郑海飞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说:“肖曦,你爸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好似晴天霹雳,令肖曦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了,过了几秒他才问:“出什么事了?”

郑海飞说:“你爸接了桩案子,打赢了官司,官司结束当天,对方报复你爸的当事人,当时他也在场,被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肖曦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椎迅速冲上头顶:“什么时候发生的?严重吗?”

“昨天出的事,伤到了头部,颅内有轻微出血,现在还昏迷不醒。具体情况要等他醒来了才能确定。”郑海飞的声音非常低。

肖曦的鼻腔顿时酸涩起来,他的嘴唇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妈呢?”

“你妈在医院里守着你爸,哪儿也不肯去。她不让我联系你,知道你回不来,怕你担心。”

肖曦用来吸一下鼻子:“我现在就回去。我去买机票。”

郑海飞急忙说:“你现在倒哪儿了?已经到德国了吗?”

“嗯。”

“你回来也好,不要慌,先去找船长,看你的手续齐不齐全,如果不齐全,还得你们公司出具证明才能去坐飞机。”郑海飞叮嘱他,他知道肖曦只有海员护照,不知道在当地行不行得通。

肖曦“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转身就去找船长宋大奎,还有一个问题,他没有钱,临时回去,机票估计都要上万,得去找宋大奎借钱才行。

宋大奎对他临时决定要回去并不赞同:“这不太好吧,工作还没有结束,你不能就这样离开。”真实情况是,肖曦上船之后,他爸拜托过张青松,不让肖曦中途开溜,张青松自然交代了宋大奎。

肖曦说:“宋叔,我本来也没打算回去,但是家里出事了,我必须得回去。”

宋大奎想了一下说:“我得跟老板请示一下,他如果同意你回去,我才能让你走,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任。”

肖曦只得点头,张青松多半不知道自己家里出事,如果知道,那必定是家里联系他,让他联系并通知自己情况。果然,张青松并不知道肖宇寰出事,宋大奎对着电话,说:“好,我知道了,我跟他说,不让他回去。”

肖曦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急忙说:“张叔,我是肖曦。我家里真的出事了,不信你联系一下我爸爸,不过他现在人在医院,还昏迷不醒,你联系我妈问一声好吗?我真的需要回去看看,而不是临阵脱逃。”

张青松听见肖曦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不像是撒谎,便说:“你别急,我打电话问问大刘情况,等下再回复你。”说完挂断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其实也才过了十几分钟,张青松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并没有和肖曦通话。宋大奎挂了电话,对肖曦说:“老板交代我了,让我安排你从德国直接飞回去。”

肖曦朝宋大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宋叔。”直起腰来,肖曦又说,“宋叔,我这次出来也没带够钱,所以这个机票的钱还得跟你借,等我回去了再还给你。”

宋大奎点头:“先回去再说吧,我们在外跑船的人就是这样,家里什么都照顾不到,出了事都得他们自己顶着,想想都觉得愧疚。你既然回去了,就好好照顾你爸,以后不要再闹腾了,多听父母的话。”

肖曦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谢谢宋叔。”

然而说回也不是马上就能回的,肖曦订到了三天后返上海的航班,他得先从莱茵港出发去法兰克福,然后再乘飞机返回上海,再从上海回山东。虽说是飞机,但从上飞机到家,马不停蹄地转机转车,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肖曦回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了。肖曦走出车站,第一眼便看见了高大挺拔的郑海飞,他正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周围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旅客,郑海飞径直走到肖曦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张开双臂,用力抱了肖曦一下,在他耳边说:“欢迎回家!”

肖曦听见这话,眼眶顿时湿了,连日来的惶恐不安和无边的孤寂终于退散开去,他抬起手臂,用力回抱住对方的腰。两人的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群的侧目。郑海飞松开肖曦,提起他的行李,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无视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大踏步地走向停在外门的车子旁。除了那句“欢迎回家”之外,两人没作任何交流,然而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了车,郑海飞替肖曦系上安全带:“先去医院吧?你爸已经脱险了,暂时不用做开颅手术,不过具体会有什么影响还不能确定。”

肖曦安静地点头,父亲脱险的事是在他从法兰克福出发时就已经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说,人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毕竟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中枢神经系统,受到一点点创伤可能就会引起无法估量的灾难。

肖曦一直不说话,只是侧头看着郑海飞,郑海飞的嘴唇上方和下巴上由一层黑色的胡茬子,起码有几天没有刮了,使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然而却也性感得出奇。郑海飞开着车,听不到肖曦说话,忍不住抽空看他一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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