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安吉说得没什么起伏,几乎不像是句问话。热德纳讪讪地回应:
“是这样的,但是政府不会随意击杀任何一个人造人的,他们只会在人造人危害自然人生命时这样做。一般来说是不太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
热德纳偷偷瞧了瞧安吉的神色,他猜不透这位贵客问这句话的目的,他非常不愿意错失这位贵客,只好咬牙道:
“如果您的人造人不幸被政府击杀,我们蚌市会为您补上全新的,依旧是任您挑选。”
“好。”
那双橄榄绿的眼眸又望向站在最旁侧扶持着妹妹菱的饵,安吉指了指饵,接着指了指还跪倒在地的那位人造人少年。
“要这两个。”
她的语气像是挑了两只价格低廉的玩偶,安吉无视了还要再说什么的热德纳,直接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会有人跟你结账的,直接把这两个交给他们。”
“好的好的。”
热德纳小跑着追上去,他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努力压下乐不可支的心情,虽然他依然对这位贵客的身份毫无了解,但是并不妨碍他继续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这栋名为蚌市的鸽灰色建筑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
“怎么自己跑到那种地方去了?”
刚刚换好睡裙,吩咐佣人销毁掉那套服饰的安吉,便撞上妈妈的嗔怪。
“我想买两个奴隶,他们挑来的总不合我的心意,就自己去了。”
“这种地方总是晦气。还是尽量不要去。”
妈妈招了招手,安吉跟上她,接过近侍手中的一条披风给妈妈披上。
“我又不冷,不用披这个。”
“昨天你和大帝见面后,回来咳了许久,你得注意身体。”
“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咳的。”
“又被他气到了?”安吉毫不留情地点破了。
“安吉。”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向来拿自己的这个女儿完全没有办法,对安吉从来都只有纵容。
“你不愿意让我去见他。可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他虽然——”
走廊上明亮的灯光映衬着她这张与安吉相似却又颇为美艳的脸庞,锦衣玉食的生活使她容颜不老,却也教她水蓝色的眼眸里常含忧愁。
“我没办法不管他。”
“你说的话他是不会听的。”
安吉的语气冷下来,她同妈妈说话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平辈人,或者朋友间的交流方式。
“他听着别人说的话。这场高热害了许多年,一日不退下来,你说什么话都是无用功。”
“但规劝他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因为无用功而不去做。”
“你还是看不明白吗?妈妈。”
安吉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走,她的神情忽然显得很疲惫。
“如果你继续这样规劝下去,不仅没有用处。”她垂下橄榄绿色的眼眸。
“大帝并不是一个重视血缘的人,你应该还记得那些事。他从来不在乎。”
安吉没有再去看妈妈的神色,她顺着那张有着交错花纹的深红色地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妈妈的那位聒噪的新宠忽地冒出来,他绊住了妈妈追上来的脚步:
“您不是说好要来我这里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动身。”
接着,她听见妈妈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起来,新宠焦急万分:
“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安吉没有回头,她继续向前走,顺着那张纵横着金线的红毯,纠缠的纹路令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蚌市里的悬浮灯。
纵然是她,也有一张逃不开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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