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冰憋笑了几声,悉数经过听筒传到了车翔耳朵里。
车翔:“你‘嘿嘿’什么?”
胡冰干咳了一声,“唔,没什么,没事我挂了啊。”
“哎,别,几点到家?”
胡冰掐指头算了一下,“大约下午三点就到了。”
“嗯,行,先想想你回来怎么受死吧,你家里亲戚还有咱几个同学已经疯了——啧啧,才大一就跑丈母娘家里去过年了,这孩子有本事!”
听他这么一说,胡冰才觉得这事还真得好好想想,没想到后果这么激烈。
“行,我知道了,我先打个草稿。”
然而他并没有先打草稿,他挂了电话以后先给张焱发了条问安信息,这才开始琢磨回去的事,但是千琢磨万琢磨还是只有一个结论:硬着头皮上呗,还能咋地。
胡冰是习惯如果有些事暂时思考不出结果,而暂时对抗又比较激烈不分伯仲的话,他就会把战线拉长,让时间来给个结果。
他今年才刚18,有的是时间和张焱一起慢慢磨,所以他才敢不惜一切扑上去。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呗!实在不行就拖着,大不了一直拖到死。这是他纠结的那一个月里设想的方针。
正想着,张焱回了条信息:“嗯,刚醒。”
第18章回家
胡冰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正围了一圈亲戚在聊天。胡冰的妈妈虽然不会说话了,但是脑子还是挺清楚的。医生说是心因性的疾病,需要心理治疗,但是那时候心理疾病听起来就跟骂人似的,真正懂得看心理医生的很少。胡母忐忑的去治疗了大半年,但是净往里砸钱也没见好转,于是闹着回家了。
事情如今算来已经过去几年,她打的手势街坊邻里也都看得懂,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人都接受不了,看着她一个劲的打手势却不懂什么意思的时候感觉特别心酸,时间久了也只能慢慢接受。
胡冰看着母亲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悔意,感觉自己有点太儿女私情了。但是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把张焱一个人放在冷冰冰的空房子里过年,看着人家万家团圆而他只是蒙在被子里睡大觉,他还是做不到。真是两难全。
“妈,各位婶婶,大姑二姑好”,胡冰挨个问好然后在玄关换鞋。
“冰子回来啦,这孩子真有出息,考上那么好的大学……”
胡母一个劲的笑。
接着就有人进入了正题,“过年怎么没回来啊,是不是谈对象了?”
胡冰:“……额,不是,留在导师那儿来的。我爸呢?”
有人答:“在你大爷那喝酒呢。”
也是,过年就是到处走动挨家吃喝玩乐的。
胡冰:“哦,我去整理一下论文报告”,说完提着行李箱进了卧室。
一圈儿家庭妇女没听过“论文报告”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于是也没再追问。
不过他也不算是撒谎,他真是带了一堆作业和课外书来的。高中的时候总听人说大学就轻松了,没人管,没作业,现在想来真是扯他娘的淡。每天都是报告报告各种报告,论文论文一堆论文,那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到普通家庭,每天写字写到手残废。他那一手漂亮的字,就是给这么锻炼出来的。
胡冰隐隐约约的听着客厅的人在谈论他,无非是些赞美之词,听话啦懂事啦学习好之类的。他学习好是一直的,但是听话懂事却是从家里开始出事一夜之间学会的。
这些溢美之词他从小就听习惯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在背后谈论别人,还谈论的这么理所当然。胡冰觉得,不管是赞美还是讥讽之词,都没有人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教,你哪怕不让我听到也好呢?但是亲戚长辈邻里之间在背后议论比较孩子一直是常态,人从小生下来就处在这个环境里,也就慢慢习惯了。
胡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我到家了。”他突然发现开始烦躁别人对他的这种赞美,也许是他正谋划着一场巨大的叛逆,而这种夸耀在逼着他继续做一个“好孩子”。
张焱很快回了信息:“嗯,新年快乐。”
胡冰:“新年快乐,注意安全。”
胡冰把行李箱里的书拿出来,开始处理寒假作业。刚要落笔,一闪念又掏出一个暖黄色的笔记本,笔记本封皮上丹青了一个老者穿着蓑笠在江边钓鱼。
他握着笔想了想,在扉页上题了一行字:“1999年7月18日,遇见张焱的第一天,惊为天人……”
然后完成当天的日记,才开始处理作业。
胡冰论文刚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千字,车翔就屁颠屁颠的滚来了。胡冰听着车翔和客厅里的长辈们问好,心里估摸着这小子是特意算好时间过来的,他来之前没打电话通知一声,就是赶着来抓现成的。
果然车翔进了卧室先是“哎哟”了一声,揶揄道:“冰子,还活着呢?”
胡冰手上不停笔,只抬起眼送给他一个眼白。车翔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胳膊肘架在桌子上,“你怎么说的,这么风平浪静?”
胡冰同样压低声音:“才来第一天,还没‘大朝会’呢,更别提之后的‘鸿门宴’了。我今年打算尽量出去,不呆在家里,怕被口水军团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