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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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壮汉没把沈知涯放在眼里,见他冲出来,随手甩给他一个巴掌,干惯体力活的手生满茧子,力气大得并非他这种柔弱书生能招架住,沈知涯口吐鲜血,眼冒金星地摔倒在地。

他听到壮汉在问人:“你确定是这人?”

那被问的人没回话,只点了点头,又道:“我且与他说句话。”

沈知涯听出了那人的声音,这人曾经在梅香小院狠揍了他一顿,拳头下手个个阴毒,沈知涯是做鬼都忘不了他的。

他是侍刀。

是荀引鹤的人。

侍刀走来,长靴停在他脚边,并不怕他认出自己,单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相爷让我跟你说,也该让你知道,那日若他没去,江姑娘会遭遇点什么,只有如此,你才会真心悔过。”

沈知涯嘴唇蠕动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他惊恐地望向侍刀,侍刀道:“放心,只是一晚上而已。”

之所以让他失语,恐怕也是因为担心他胡乱说出什么秘辛来吧。沈知涯愤怒无比,但侍刀已经把他轻飘飘地丢下了,对那壮汉道:“这人随便你用。”

那扇朱门阖上了,只剩了那壮汉啐掉狗尾巴草走到他面前,道:“听说你还是新科状元郎?我还没弄过这么有学问的书生。”

直到此时,沈知涯才真正地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可是已经迟了。

如果荀引鹤没有去梅香小院,江寄月将会遭遇什么,今夜,沈知涯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但无论如何,阴阳相配,都是自然,而他竟然……沈知涯颤着双腿下床,气愤之下打翻了整个香炉,经过一夜,香味散了不少,但血腥味前所未有的浓。

沈知涯再也忍受不住,大哭起来,那汉子已经把衣服穿好,闻言啧了声:“别跟被糟蹋了的小媳妇似的,昨晚你没有爽到吗?”

都是因为那香!沈知涯愤恨地想回应,却仍旧难言。

汉子没再理会他,只开了门,问那阴魂不散的侍刀:“画也画好了?”

什么画?沈知涯悚然。

侍刀道:“也好了,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取了一袋银子放在汉子摊开的掌心上,那汉子手上一抛一接,银子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看起来收获不菲,他满意地大笑离去,独留沈知涯红着眼怒视着侍刀。

侍刀的手里拿着一卷画,沈知涯像仇人一样注视着。

侍刀踏门进来,手上一抖,那画竟也这般打开了,沈知涯只看了眼,就差点晕过去。

是昨晚的春宫图,画师技艺高超,把人物画得惟妙惟肖,只要见过沈知涯的人都能认出他是这画里的主角。

沈知涯的身体都在抖,他很想问荀引鹤,贵为丞相,荀家家主,便可这样随意轻贱人吗?

侍刀却面无表情告诉他:“林欢的供词交待,他一早就找好了画师预备给江姑娘作画,作出的画日后还会低价卖给书铺,让世人知道,江左杨的女儿是多么的下贱。”

沈知涯张了张嘴。

侍刀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相爷说,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沈公子觉得江姑娘能受得,那么沈公子也该受得住才是。”

侍刀话锋一转:“但相爷做事不如林欢狠毒, 愿意为沈公子留一线,只是这画究竟能隐秘多久, 还要看沈公子的表现了。”

沈知涯知道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了。

其实进了趟皇宫,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沈知涯便琢磨过些不对味了,荀引鹤看似对江寄月霸道无情, 强取豪夺,实则私下处处为她着想。

先不谈林欢,便是为江左杨平反冤屈一事, 明眼人都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 荀引鹤官场沉浮多年,按他的性子, 绝不是会做赔本买卖的傻子。

况且那事说来像是在威胁江寄月,可听文帝的意思, 其实是荀引鹤早早就有了想法,再加上他与江左杨私下有信件来往, 直让人怀疑江家父女与荀引鹤, 不像是全无关系的样子。

但沈知涯只来得及朦胧想明白了这一层, 还未及深思就遭遇了这次祸事, 如此一来, 倒也无需他费心去想了, 一个男子愿意为一个女郎出头, 除却爱意外, 再无旁他的理由了。

恐怕荀引鹤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不知江寄月可知道这些事情。

不, 她应当是不知道的, 她曾亲口告诉过他, 她与荀引鹤并没有其他的关系,江寄月的话,沈知涯还是愿意信的。

可是,荀引鹤再喜欢江寄月也不该如此折辱他,他好歹是文帝钦点的状元郎,又怎能是一个庄稼汉胯/下承欢的贱/人呢?

荀引鹤做事当真是又绝又狠。

沈知涯如孤魂野鬼般飘回了柿子巷,沿途的居民见到他都唬了一跳,几个孩童竟还被他吓哭了。

沈知涯知道自己当下的状态一定很糟糕,可是没有办法,如果可以,他真想奋力地呼喊出来,但他不能,连那哑药都是侍刀让他见过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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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他不敢乱说话才给他解了的。

他是闭嘴还是丧命,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走到家门口,沈知涯才发现院子里吵得很,他头很痛,正想转身就听沈母叫他:“你这个孩子,怎么到家门口都不进来?”

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沈知涯差点委屈难过得落泪,可是他受到的伤害过于难以启齿了,他有他作为的男子的骄傲,于是只能故作坚强地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家里好吵,在干什么?”他的声音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沈母果然关切地问道:“知涯,你声音怎么了?”

沈知涯神色一僵,眼神阴暗下去,道:“没什么,只是染了点风寒,晨起多咳嗽了几声。”

他不想多说,沈母也不好多问,只道:“昨日面圣可还好?你与阿月都未曾归家,急得我不得了。”

沈知涯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我被范廉拉去吃酒了,至于阿月她……被带走了。”

沈母道:“你胡说,自从范家娘子来京后,范廉下了衙后日日准时回家,哪里肯拉你吃酒。”但终究没多问,只叹道,“你不愿说,便不说,只是要记得阿月那,是我们欠她良多,你以后莫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沈知涯听了阵阵的难受,他道:“娘,我欠阿月的已经还清了,真的。”

沈母惊讶地看着他:“知涯,你怎么哭了?”

沈知涯后知后觉,抹了脸,一手的湿滑,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但他不想解释了,摆摆手,就要进院子。

沈母惊道:“你裤子上怎么都是血?”

沈知涯听到这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跑进屋里把门关起来大哭着。

负责搬移家具的苦力吃惊地停下脚步,大约都没有听过一个男子能哭得如此动情,都有些好奇。

沈母站在门外听,忧心忡忡的,只望沈知涯与江寄月别在出旁的事,她年纪大了,真的再也经不起又一次的打击和折腾。

江寄月这次回笼觉并未睡多久,她出阁后要负责许多家务,并没有任性睡懒觉的资格,因此这次她也???早早起身了。

出门时正好与侍剑撞上。

侍剑是来叫江寄月去吃早膳的,这又是荀引鹤的养生之道了,一日之中最要紧的是进三餐,若无特殊情况,绝不能少用一顿。

侍剑还说:“相爷特意叮嘱,江姑娘近来很想吃烧饼,便让属下多买些,好让江姑娘一次吃个够。”

烧饼这一茬江寄月已经不想提了,她在荀引鹤手里吃了那样的亏,既让他占了便宜,又让他目的得逞,如今最不愿听到的就是烧饼二字。

而且荀引鹤在江寄月最想吃烧饼的时候不让她吃,事后又慷慨施舍,当她是什么?以为她就能如此轻易地忘掉昨夜的事,开始夸奖他的挂心?

荀引鹤不会懂的,江寄月要的不是烧饼,而是选择的自由。

所以江寄月听到侍剑近乎为荀引鹤邀功的态度献上烧饼时,兴致缺缺道:“可我现在想吃蒸汤包和鸡汁羹。”

若侍剑没为荀引鹤说话,这烧饼还是可以吃的,但她非要来一句‘相爷还记得姑娘想吃烧饼’,那么江寄月就不要吃了。

侍剑扫了眼江寄月,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她太习惯服从主人的命令了:“江姑娘稍等。”

这一等,江寄月便等进了书房,她原本以为这是别院,书房中便是有书,也当只有少少几本,却不想开门进去只见书柜林立,每一横隔间都摆得满满当当的。

江寄月来了兴致,先粗略地扫了一圈,发现荀引鹤涉猎相当广,从严肃的经史子集到活泼的话本子,应有尽有不说,后者甚至还多余前者。

“不正经。”江寄月嘟囔着,忽而想到荀引鹤所说,这别院是他用来做坏事的地方,而似乎看‘禁书’也是坏事之一,江寄月一下子心痒痒起来,想知道荀引鹤其他的坏事是什么。

也不为别的,若是能不小心捏到荀引鹤的把柄,也能玩弄他一二了。

但她刚想离开书房去探寻一番,就见侍剑拎着吃食回来了,速度倒是很快,江寄月刚想找点借口把她支开,就见侍剑很严肃地对她说:“姑娘,我要与你说件事,你且寻把椅子坐好,莫要惊到了。”

江寄月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样的事值得侍剑这般神神秘秘,可真当侍剑一五一十说来后,江寄月当真是震惊地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慨沈知涯的遭遇还是荀引鹤竟然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对付他。

侍剑说完后又道:“相爷说了,此事做成后,要告知姑娘一声,沈知涯为人心胸狭窄,怕会殃及姑娘,虽平时有我守护,但姑娘也需得对他更生些戒备心才是。”

江寄月沉默了会儿,问道:“娘知道了吗?”

侍剑道:“沈知涯没脸告诉沈老夫人。”

“呵。”江寄月冷笑。

沈知涯的遭遇确实很惨,可是惨又怎么了。差一点,遭受这些的就是江寄月了,若是此时同情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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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那个陷入危机的自己的最大的背叛,所以江寄月不会同情他,还会觉得沈知涯是自作自受,很活该。

痛吗?只狠不能再痛些,让你知道当时我吐出一口鲜血时,心里又有多痛。沈知涯,你现在有多少想杀了荀引鹤,就该明白当时我有多少想杀了你。

江寄月闭了闭眼,突然也觉得可笑,当时竹马青梅,原来也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当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

她没了探寻荀引鹤的心思,摆摆手让侍剑退下了。

未到晌午,沈知涯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滴水未进,嘴唇白而枯裂,他却连下床倒碗冷茶的力气都没有。

他都听沈母说了,他们要搬去青云巷住,那儿有个两进的院子供他们暂住,没有任何的赁费。

青云巷的房舍根本不向外租赁出售,这究竟是托了谁的福,母子两个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地不去谈罢了。

沈知涯只觉得自己可笑,荀引鹤觊觎江寄月,他还蠢笨地献上自己的娘子供他玩乐,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给自己惹来这样的祸事,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蠢的人了,竟然卖了自己还帮人数钱!

就在他发着高烧,迷迷糊糊骂着荀引鹤时,沈母推门进来,一听他骂的话,吓破了胆,忙上来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把那些事往外泄一个字。

沈知涯哭道:“娘,我好没用。”

沈母道:“不怪你,我请了大夫给你瞧瞧,等吃了药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知涯摇了摇头,他心里知道,一切都不会好了。他受了创伤,荀引鹤手里还握着他不知廉耻的证据,他这辈子几乎看到了头,又怎么会好呢?

大夫来了,很快开了药,又说沈知涯的病完全是郁结所致,要想好,先得治好心病。

这话听在沈知涯耳里,简直就跟说他药石罔用没有区别。

可怜沈母忙着搬家的同时,还要抽空给沈知涯熬药,哄他吃下。沈知涯却是不堪受辱,去意已决了,嘴巴咬得很紧,一点也不肯吃药。

沈母急得哭道:“你这孩子又在造什么孽?现在不让娘喂你吃药,怎么,要让娘把阿月喊回来哄你吃吗?”

她原本说的也是句急话,心里知道江寄月既在荀引鹤那,便是没那么容易就能回来的,却不想沈知涯听到这话,双眼蓦地圆睁,拉住沈母的手道:“你让阿月回来,娘,阿月还是很敬重你,愿意听你的,你去叫她,她会回来的。我要她回来,我要问清楚,她……”

她之前,到底和荀引鹤有没有染?这问题沈知涯是非问不可的,否则就算死,也死不安心。

虽则方才还在说相信江寄月,可他也不信,荀引鹤与江寄月二人若真是久未相见又无锦书寄情,荀引鹤怎么会愿意为五年前的一点缘分这般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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