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绿潮 [重生] 第56节</h1>
马雄飞点头,这话他也认可。
程爱粼再睁眼时。
周遭白晃晃,她心下一惊,以为自己悼别了人间。
刚要惶恐,就听见脆生生的“嘎吱吱嘎”。
余光一瞥,hale正立在床头柜旁啃着胡萝卜,眼睛懒懒眯成细线,“醒啦?”
程爱粼嚅了嚅嗓子,可喉头出不了声。
hale把萝卜尖塞嘴里,开始凉水热水相互兑,而后从抽屉里拿出滴管,在她唇齿间挤了些。
嗓子一润,舒服多了,她眼神吃力地乱瞟,寻着马雄飞,“人呢?”
hale笑得揶揄,“自己跟自己生气呢呗,”他坐下来,盯着她看,“过得真够快的,以为3个月能收尾,硬生生扯了一年半,我要赶屠妖节下手是要博我弟的彩头,你干嘛这么强硬,非要在年底回来?”
“我得回来杀个人。”程爱粼安静地盯着白墙。
hale有些诧异,而后咧嘴笑了,“小铃铛,你的手跟我的手一样,越来越脏了。”
“洗洗就干净了,怕什么。”程爱粼缓缓阖眼。
“我曾经陪阿邱去看《麦克白》,三女巫也好,篡位也好,都是戏,只要是戏,那就是假,再真切也打动不了我,直到麦克白夫人开始一遍遍洗手,那是那场演出最动人的地方,因为太真实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洗不干净就是洗不干净,脏了就是脏了,脏到血里骨子里,脏透了,我们可以不承认,但脏了就是脏了,里子烂了。”
这回换到程爱粼纳罕了,想不到他有这种洁癖的单纯。
喉头说话还是吃力,她的声音又缓又低又涩,“……西部精神在今天逐渐被道德所取代,但在极端境遇里,它依旧是处理事件最好的方式方法,我们只是把人|欲和自然做了次真正的融合,为什么就脏了?”
话音刚落,hale便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雄飞,“大猩猩回来了,我也得去跟阿邱报个平安,啊对……prophet向你问好,他抱上儿子了,等养好伤,你得给那孩子备一份厚礼,如果不是他,这次不会这么顺利。”
程爱粼没听明白,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怎么说?”
“孩子抓了阄,在救和不救之间,他抓了救。”
程爱粼窸窸窣窣笑起来,扯着伤口了,疼得抽气,右手一动,针|眼便开始回血。
马雄飞忙急蹿了两步,握住她手。
浓浓一股烟味袭来,程爱粼眉峰一拧。
hale一离开,她便哑嗓命令,“给我手。”
马雄飞一怔,捏了捏她手心。
“不是这只,”程爱粼双目灼灼睨着他左手,“我要另一只。”
马雄飞不动了,雕塑一样。
他攥拳的左手就放在膝盖处,死活不递给她。
程爱粼的脸徐徐阴沉下来,“马雄飞,给我左手。”
马雄飞轻轻摇头,拒绝配合。
“给我!”
他依旧不为所动。
“就是这样,每次都这样,”程爱粼胸膛缀满了无力,“永远纠着自己的错不放,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放大自己的失职,忽略自己的成绩,明明知道如果不是你盯着,我和hale没活路可走。这些你就是看不到,你就认死理,觉得自己应该长八只眼睛,能盯死所有的人和abner。放冷枪谁都会注意不到,我也会注意不到,骂自己有什么用,抽一身烟味有什么用!”
马雄飞不说话,一听烟味熏人,忙后退两步。
程爱粼瞪眼,“回来!”
马雄飞踟蹰地向前迈了小步。
程爱粼气极,“说话!”
马雄飞上前,犹豫地再次握她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听进去了。他飞快看她一眼,脑袋依旧垂着。
这别扭的难受劲让程爱粼愤懑又心疼,“把左手给我,不然我生气了,我生气就会跟你冷战,冷战那谁都别好过,别以为你是我师父我就让这你马雄飞,你可是领教过我冷战能力的。”
“不是我领教的,是他领教的。”马雄飞突然抬头,目光灼灼。
程爱粼一愣,半晌才意会是什么意思。
马雄飞有很多心思都不宣之于口,只要说出来的便是极在意的。
她猝然明白了,是自己太苛责,将他拔高成了师父的高度,他还不是,还没有架海擎天的卓绝精锐,他还在成长,十年的积淀是厚重的复杂的,即便马雄飞现在已趋于完美,可还是稚嫩的。
“马雄飞,”程爱粼握他的手,“我没有让你成为他,你就是他,你所有的样态都是我渴望的,喜爱的,依赖的。”
马雄飞双目垂落,收着些欢喜。
程爱粼的神色却好不到哪儿去,眼皮威戾地耷拉着,指甲不轻不重刮着被褥,“你永远不用跟他比,时间会把你们俩共融的,有什么可怕,可卑微的,都是你。现在把左手给我,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不然咱们现在就划清界限,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我说到做到。”
马雄飞默了一瞬,终于老实了,把左手缓缓递了出去。
掌心正中央,赫然有一圈圈焦黑的伤口,正溢着血,烂糊糊地往外冒水泡,吐着白汁,混着烟灰,透着股皮肉炙烤的香味。
程爱粼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