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绿潮 [重生] 第45节</h1>
甘法医跟姚法医道了别。
载着阿勒茵扬长而去,到了大门口,阿勒茵移下窗,恶狠狠啐了口,“这地方真脏!”
大门口的花圃里,缩着个人。
将头埋进膝盖里讷讷发呆,掌里攥着手机,葛兰的电话契而不舍地打来,程爱粼想不明白,脑子和身骨都在崩塌似的疼痛,思维也缺油,卡顿得厉害。
半晌,一只大掌抚着她颅顶轻轻拍了拍,“来了也不说一声,”马雄飞满脸倦容的蹲下,现在凌晨四点,他不知道程爱粼来了多久,但她身上跟花朵一样凝了层霜露。
“我想去看她一眼。”程爱粼抬脸,眸中血丝填得满满当当,简直一双血眼。
马雄飞状态也不好,伸手拉她,“走。”
解剖室冰冰凉凉,布拉特躺在白布下。
程爱粼在门口挡住马雄飞,她小腿全然麻木,走得一瘸一拐,“我想自己看看,”她合上门,打晃地往里挪。
白炽灯肃杀又灼目。
程爱粼一撩白布,瞥一眼又火速遮盖上,一眼就够了,她止不住的觳觫,喉头一夹,哼笑起来,笑声太大忙捂住嘴,又哭噎出两声,哭哭又笑笑,十足的疯态。
她垂落身子,躬住腰,两手撑着台沿舒缓地深呼吸。
她已经不记得布拉特上辈子离世时具体时间,她看了报导,可一扫而过,全然想不起来。
布拉特的脸,是白骨骷髅上堆了块烂肉。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时间一致,如果原有死亡都没法改变,为什么让我来,”程爱粼面容不再丰富,沉得似死水深潭,低喃着,“为什么让我来?”
她皮皮癞癞地瞪着白炽灯,无法宣泄的怒火猝然高涨,“来干什么?来跟他做他妈爱吗!是吗!来告诉‘我爱他他爱我’,我有十年的时间跟他耗,耗到点接着死是吗!我要以命换命的,你现在跟我说换不了,都得死,都她妈得死,是,是我不够尊敬,是我实用主义,没事的时候我不求您,我给你磕过多少头!你现在告诉我,都她妈得成烂肉,谁都活不了!”
程爱粼双手捂脸,觉得话说重了。
怕口业遭受降罪,再伤了马雄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她无声地恸哭起来,“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鬼知道那些岁月她是怎么挨过来的。
大门徐徐推开,马雄飞立在门口,程爱粼说的每个字眼他都听见了,“阿粼,ksitigarbha(地藏)给了你十年,也给了我十年。”
“不够,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要的是长命百岁,马雄飞,我想让你活很久很久,这才是我来的意义。”
马雄飞想纠正她。
如果真的按她所说,必死是终局。那十年就是意义,就是价值,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慈悲不是给她的,这个慈悲是ksitigarbha看他死得憋屈,恩泽给他的。
“马雄飞!”走廊拐角处蔡署唤他,“走,去趟文蒙。”
“阿粼。”马雄飞想上前抱她。
程爱粼猛一后退,趔趄没站稳,手一撑台板,蹭掉了布拉特头颅上的白布,那团红肉再次扎进她眼中,程爱粼眼前灰黑一片,“你去吧,我静一下,冷静一下。”
马雄飞不放心程爱粼。
和蔡署出发时把她带上,绕到alma的a栋车库。
马雄飞目送着她进单元楼。
蔡署划着地图,“我不在意杀人的过程,我只在意动机。马雄飞,我不排除是你干的,当然,我也有可能,你看见老迈看你的眼神了吗?他一直觉得你是个极度虚伪的人,明明所属两个阵营,却天天师父长师父短。”
“我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
“不跟你说是怕你坏事,你这人演戏的水平,不行。”
“老迈为什么确定背篓里是jori。”
“我告诉他的,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jori的状态很不稳定,怎么可能——”
“——她睡着了,布拉特给她喂了药,她们是要逃,出现在文蒙应该是她制定的逃跑路线,她怕有人设伏,所以跟着那些人贩走了他们的路。马雄飞,是你建议她跑的,结果布曹长半路死了,我就说你嫌疑很大吧。”
马雄飞驶出地库,懒得搭腔,“我应该接那通电话,我当时就觉得她有话要跟我说。”
程爱粼机械地出了电梯,开了锁,合上门,一屁|股跌坐在玄关处。这玄关,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承载了她太多溃散的情绪。
舒缓了良久,程爱粼才开灯,重复起当年马雄飞死后的一系列程序:洗澡,洗衣服,晾衣服,叠衣服,收拾柜子,下面条……她凭借本能,心绪晃晃悠悠,面条翻腾时,涌起了一阵恶心,她迅速关火,那团污漆漆的肉又一次闪现眼前,她把长筷一扔,奔出厨房。
马雄飞说得对,十年就是恩泽。
可她还是困苦沮丧,那是他最好的年龄,他们曾经各自畅想过未来,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轮到他了,他目色沉霭,摇头说没想过,程爱粼逼他现想一个,马雄飞踌躇了良久,说要去瑞士钓鳟鱼。
程爱粼很希望看到一个壮硕的老头提着篮子和鱼竿,戴着墨镜在纳沙泰尔湖钓鳟鱼,那里天高湖低,旷远中的小镇似仙境,这才应该是他享受的人生。
她灌了两瓶酒压惊。
葛兰的电话再一次打入,这回程爱粼终于想起来他穷追不舍的原因,自己三校和通读的平面图纸和科普文样还没发给他!
“shit,”她手忙脚乱地接电话。
葛兰哀嚎,“祖宗!5点了!别人要不要印刷的!你倒是给他们腾点时间啊——!”
程爱粼拿出笔记本。
将整理好的文档全部移送到葛兰头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