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绿潮 [重生] 第19节</h1>
凌晨3点20分。
银禧花园2层没有灯氲的角落,月光一团团从窗外映入,似旷野般苍凉。两个男人对坐着,地上投出长长黑影,是马雄飞和污点证人阿贵。
穿旗袍的烫发女人朱唇皓齿。
半坐在一圆形小台的高脚椅上哼唱着《苏州河》。
“……夜留下一片寂寞,河边不见人影一个,我挽着你,你挽着我,暗的街上来往走着。夜留下一片寂寞,河边只有我们两个,星星在笑,风儿在妒,轻轻吹起我的衣裳……”
一熟悉的身影从老板谢祥德的洽谈室出来,马雄飞眸子一跳一眯,程爱粼?
浓妆艳抹生生将她拔高了年岁,晚上18点一起吃大肠面的素颜和白t,对比着此时,像是个不真切的幻境。
在谢祥德抬手示意后。
程爱粼走向了不远处的方桌,那里落座着四个西装革履的能源贸易公司老板。
马雄飞隐于幽暗,一双威目旁观着。
程爱粼口生莲花,几乎没有任何尴尬扭捏的过渡期,什么话题都能慷慨接住。
高个说商业资讯。
她能绘声绘色地复盘纽约南区联邦法院判决的最大金融欺诈案,庞氏骗局的炮制者……程爱粼一颦一笑中有着学术的根底和自我的辩证思考,这像是一张通行证,快速联结了5人的亲切关系。
矮个说艺术。
程爱粼讲解着19世纪末法国新印象主义点彩派。
商人们起哄要现场作画,程爱粼不推脱,不拘束,她不用纸张,而以矮个的脸为画布。口红和眉笔交错点着一个个精密细致排列的的小圆点,每戳一下,矮个都面颊一痒,到最后,酥麻传遍了全身,他羞涩了。
谢祥德看楞了,没见过这般花招,周遭的一双双眼睛屏住了呼吸。
程爱粼低垂着头,露着雪白长颈,她的柳叶眉像刀,凝神的眸子像月,含笑的唇齿像红花蕊,桌底氤氲起薄雾,烘出了一个戏弄凡人的精灵。
片刻后,矮个的脸上顶起了一朵盛放的玫瑰。
眼皮做红瓣,眉毛做黑瓣,红黑层叠,鼻梁为叶,充满了奇思妙想。
胖子说足球。
5人更是虎虎生风,程爱粼畅谈着利物浦俱乐部的中轴线,从卡拉格讲到托雷斯,如数家珍,眼里浸满了星辰,她说她最喜欢马斯切拉诺,那个世界上最强硬的后腰。
马雄飞有片刻的失神,愣怔得连证人递过来的名单都没接。
一灯如豆下,程爱粼的多面维度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查过她证件,19岁,怎么可能只有19岁,那眸子里明明住着个风姿绰约,颖悟绝伦,敏而哀情的灵魂。
谢祥德抽着雪茄遥看着程爱粼妩媚大笑,推杯换盏间游刃有余地打着太极,她场面话也说,真心话也说。这样的高阶公|关,即便在吉隆坡都少见,是他求爹爹告奶奶也请不来的顶尖儿人。
酒客熙攘不绝。
谈笑鼎沸悉数传进了她耳中。
有人说,那屠村案的村子闹鬼收人,这次死的是做皮鞋的陈庆隆,忒惨,骨头都被打散了挂村头卫生间的厕所横梁上,吓得酋米掌村人跨了一夜的火盆,杀光村里的鸡,揪着鸡脖淋鸡血。
有人说,布城的财政部有意关联至上议院,商讨“出口导向战略”的“种族经济平衡”,强调企业支配权从外资回移至本土资本,建公平社会。
有人说,原产部的三把手辗转于自家太太和jelutong(日落洞)的玛琳卡之间,脸上时常挂彩,前两日爆出丑闻,闹得乌烟瘴气,如今骑虎难下,啧啧,脑子的能力败给了老二的能力。
有人说,野新县的锡矿价大幅度骤升,里面都是门道,《明报》的两个记者去抽丝剥茧,一个死在回家路上,一个死在超市购物,听说追到了能源局头顶,被封了嘴。
有人说,柔府博|彩来了个新人,掷万金豪赌,用千术赢利,被老板甘榜打断了胳膊,扔进东郊码头,半夜捞上来已然断气。
程爱粼的脑子开始分门别类。送走那桌客,她施施然进了谢祥德的洽谈室。
马雄飞的眼神追了过去,五彩玻璃的光影背后,是谢祥德往程爱粼面前一沓又一沓的拍钱。
程爱粼桀骜地翘着二郎腿,随着砖块越来越高,谢祥德的面色越来越黯淡,程爱粼的笑容越来越荡漾。
“小姑娘,莫要太贪啊。”
“谢老板,这花园缺了个得体的女人,什么东西最好,吃不到嘴里的,最好,我就是那个最好。”
马雄飞的证人阿贵暧昧一笑,“谢祥德就是这样,喜欢柔媚的女人,喜欢床上的长脖子,瘪肚子和细脚踝,愿意出大钱,碰到脾气烈马一样的,更喜欢,就像这姑娘,又柔又烈,够味。”
马雄飞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接过名单,在他的重击下,乌玛集团已被绞杀的狼奔豕突,他领了特殊任务,要在今年年底彻底扫除。
一个个人名篆刻进脑子。
再抬眼时,程爱粼已将所有的令吉扫进一黑色布兜,往肩上一塔,伸手热忱地握住谢祥德手掌,“合作愉快啊谢老板!”
程爱粼出银禧花园时,已旭日东升。
杏红的太阳笼着她面庞,程爱粼呆滞地看了良久,落出两行泪,想起了母亲望日的姿态,该去看她了。
近达冷墓园的门面依旧是老样子。
程爱粼敲开寿材铺,买了大桶金银和百合。
拾级而上。
母亲的石碑面朝大海,卧于山脊中,冲着故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