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怀暗暗松了口气。
李珣垂眸笑了起来,“可是甄中书多活一日,花名册上的人便多担忧一日。”停顿片刻,“你猜,他们现在最害怕什么?”
甄士怀面色如土。
李珣微微前倾身子,“这些年朝臣过惯了太平日子,怕是忘了我初进京时是如何求我保他们身家性命的。如今一个个起了心思挑拨晋王府与皇室关系,妄想着四分五裂浑水摸鱼,我岂能如你们的愿?”
反正都是已死之人,甄士怀怒目道:“厚颜无耻!李珣你把持朝政,架空皇室政权,朝中但凡与你政见不同者皆被你铲除,还敢大言不惭尽忠圣上?!”
李珣嗤之以鼻,“尔等鼠目寸光,如燕雀般只知眼前利益,又岂知鸿鹄之志。”
这话令甄士怀愣住。
李珣冷然道:“当初北獠进犯,夺我大陈三十二座城池,直到牺牲了一个女人才换得安宁。这等奇耻大辱,足足等了十五年才报仇雪恨。”
甄士怀垂首不语。
李珣:“接阿姐回京时,我刚好十八岁。那一战我们虽夺回了故土,却背上了二十年债务。为求后方稳固,防止邻国进犯,我朝与大周签订了进贡协议,从此以后年年上供,顶好的锦缎、马匹、珠宝和美人源源不断送给大周。”
李珣目光如炬,“甄中书三朝老人,这些年大陈经历的风雨难道还不够多吗?”
甄士怀嘴唇蠕动,想说什么,终究沉默了。
李珣继续道:“四年前齐王案,数万无辜百姓丧生,朝中四分五裂,一团乌烟瘴气。我好不容易肃清朝纲,这才太平了多久,你们就坐不住蠢蠢欲动琢磨着怎么窝里反,是不是年年给大周进贡还贡出奴性来了?”
这番话把甄士怀说得无地自容。
李珣缓缓起身,居高临下道:“挡我图大周者,遇佛杀佛。你甄士怀,该死。”
甄士怀猛然抬头,“你欲图大周?”
“你莫要忘了,我李珣是马背上的人,不是养在深宫里的娇子。”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不想再多浪费一语。
甄士怀怔怔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似乎这才意识到,李家人骨子里的狼性并未消失。
他今天来这趟,无非是要让他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出所料,次日下午甄士怀在狱里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到了晋王府。
当时李珣正同宋致远对弈。
老陈把消息传达,李珣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宋致远叹道:“这出杀鸡儆猴唬住了不少人,接下来该清净好一段时日了。”
李珣落下一粒白子,“中书令职位空缺,总得添补,你可有人选推荐?”
“暂且没有。”
“那便空着吧。”
翌日李珣去了政事堂,他罢工了一个多月,着实堆积了不少事务。有些事情宰相们能处理的则处理了,棘手的全都留着等他发落。
李珣跟往常一样谦和温雅,说话轻言细语,仿佛他背后的雷霆手段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几个同僚对他的态度要比往日恭维许多,各自心里头门儿清,天天跟他们搅合在一起的就是个真龙。
伴君如伴虎,还是谨慎些为好。
手上添了杀孽,休沐时李珣去华岩寺听禅静心,却不想被林二娘冲撞了。
事情是这样的,林秋曼接了袁娘子的案子后,打算在袁娘子的陪嫁丫鬟春娟身上动脑筋。
当初春娟卖主求荣把袁娘子陷害,她是非常关键的人物,只要把她掌控了,替袁娘子翻案就容易得多。
小哑巴和春娟都是袁娘子的心腹,林秋曼从他口中了解到春娟这人胆子小,信鬼神,时常烧香拜佛,经常去的地方就是华岩寺。
林秋曼琢磨了一宿,决定在华岩寺给春娟来一场装神弄鬼。
华岩寺就在京郊,路程并不远。
探听到春娟前去拜佛的消息后,林秋曼带着一行家奴匆匆赶了去。
那春娟倒有几分姿色,穿一袭嫣红坦领襦裙,身段柔美,杏眼雪肤,又娇又俏,确实诱人。
林秋曼光明正大地偷窥她,莲心小声道:“打扮得这般艳丽,难怪是个狐媚子。”
林秋曼暗搓搓道:“等会儿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一名丫鬟和婆子服侍自家主子进宝殿拜佛,林秋曼也跟着进去了,并跪到蒲团上拜了拜。
想是那女郎捐了不少香油钱给华岩寺,沙弥待她的态度极好,拜完佛后,便领着主仆三人前往斋院。
林秋曼冲小厮阿五使了个眼色,他偷偷跟了去。
不一会儿阿五回来禀报,说那娘子在北院最尽头的那间禅房里歇着,中午会在寺里用斋饭,要下午才回去。
林秋曼摸下巴,上午香客多,下午相对要清净些许,先把场地寻到再说。
她安排家奴盯着春娟主仆,亲自去找僻静院子,以便行事。
寺院靠西那边有几间斋院和小殿,斋院非常清净,是空置的,小殿里供奉着林秋曼看不懂的菩萨。
这里人烟稀少,很适合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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