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点头,“对,我不服气,我想把人人唾骂的林二娘洗得干干净净,变成受人敬重的林二娘。”
吴嬷嬷微微一笑,“茶馆里都在说你为女郎们讨公道,是个顶好的娘子。府里的下人们也时常议论你不一般。老奴相信,假以时日,你必然会做到受人敬重。”
得到她的认可,林秋曼很高兴。
吴嬷嬷话锋一转,“可是二娘是否想过,这条路跟其他女郎选择的路大不相同。它注定是荆棘丛生的,稍不留神就会把你扎得满身鲜血。况且你如今还拖家带口,你是没有条件和底气去拼去挣的。”
林秋曼沉默。
吴嬷嬷客观道:“你跟大长公主不一样,她开办华阳馆,背后有整个皇权做支撑。可是你呢,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孤勇。”
这话很是扎心,林秋曼觉得有些丧。
吴嬷嬷:“你上公堂辩理讨公道,是为了拉女郎们一把;大长公主开办华阳馆,是为了给女郎们谋生路。你们的思路和想法都是超前的,老奴很是欣赏。但是要真正执行下去,你还需要后盾,而晋王府便是你眼下可以借力的后盾。”
林秋曼皱眉,“嬷嬷应该知道,我是不会跟晋王做交易的。”
吴嬷嬷安抚道:“二娘莫要着急,老奴今日不说这些。”
林秋曼的情绪平稳下来,静静听着。
吴嬷嬷喃喃道:“郎君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他身上毛病很多,同时也担负着巨大的压力。他的背后有近万人的性命托付,一旦晋王府倒下,将是一场浩劫,和当初齐王案一样的浩劫。”
林秋曼冷酷道:“可是这些与我又有何关联?”
吴嬷嬷:“你姐夫,听说是郎君从渭城提拔上来的。”
林秋曼被噎住了,神情变得阴霾。
吴嬷嬷一点点扎她的心,“还有韩家,如果没有晋王府庇护你,你林家一家老小都得遭殃。”又道,“府里皆是女流之辈,韩三郎要使绊子,最容易不过。”
林秋曼被这些现实约束说得糟心。
吴嬷嬷继续道:“晋王府不能出岔子,郎君更不可出任何差错,一旦他出事,受牵连的何止你林家?”
林秋曼不痛快道:“我一介女流,哪能保得了他?”
吴嬷嬷紧握住她的手,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你们非得互扎互伤,相互排斥抵触呢,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相互成就呢?”
林秋曼被这话说愣了。
吴嬷嬷激动道:“你们都是有抱负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拉对方一把,相互成就呢?”
林秋曼一时回不过神儿。
吴嬷嬷情绪激动开始咳嗽起来,林秋曼忙拍她的背脊,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林秋曼又喂了她一杯水,她才渐渐平稳了些。
“郎君服食寒食散,已经有了心瘾,迟早被它毁掉。二娘你拉他一把,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好吗?”
林秋曼皱眉,“我没那个本事。”
吴嬷嬷:“你有!只有你才能把他拉出来!只要你愿意,你就有法子把他拉出来!”
林秋曼偏过头。
吴嬷嬷红眼道:“二娘,老奴求求你了,拉他一把,只要你拉他一把,他就能给你所有,成就你的抱负,让你毫无后顾之忧。”
林秋曼咬唇不语。
吴嬷嬷抹泪道:“老奴很担心郎君,怕他被毁了。谁都毁不了他,可是寒食散能。久服伤身,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那才叫致命。”
林秋曼:“没人逼他服,是他自己选择的。”
吴嬷嬷浑然无力,“你说得对,是他自己选择的,走了岔道。他服药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又疯又可怕。但他生来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生来就是这般疯魔。你若试着去了解他,就会明白他不是那么坏,也不是那么狠,就是顽劣了些。”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昭妃娘娘成就了他,同时也毁了他,把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有人欲,也没有渴望,只有规矩教条,以至于他人前人后性情两面,多变复杂。”
“老奴同你说这些,不是想你去同情他。他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同时也享了与身份匹配的东西,不值得同情。”
“老奴就想你拉他一把,把他从泥泞里拉出来,成就他,也成就你自己。”
“你若想干一番事业,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女郎没有权势是寸步难行的。但你可以踩在他的肩膀上,利用他的权势为你铺路,为你开天辟地。”
“郎君不是一个听不进话的人,你既然有本事在公堂上说服马县令,自然就应该有本事说服他为你所用。这才是一个在世道里摸爬滚打吃过亏的女郎应有的觉悟,而不是靠着一腔孤勇拼了命去挣,白白丢了性命,你明白吗?”
这番话出自吴嬷嬷的肺腑之言,令林秋曼沉默。
她继续道:“二娘,嬷嬷没有害你。老奴在宫里待了数十年,看遍了勾心斗角,尝遍了世情冷暖,这些话都是老奴悟了一生才悟明白的。”
“你与老奴同为女郎,老奴敬你跟昭妃娘娘一样有骨气。可是世道艰难,你除了有孤勇,还得有后盾伙伴。而郎君便是你的最佳人选,只要你拉他一把,试着去了解他,走近他,他必会许你一片天地,让你展翅高飞。”
“二娘你是聪明人,你有能力,你缺的就是一个台阶,只要上了那个台阶,你就有本事去实现你的抱负。这是你一生去追求的东西,它难道还不够诱人吗?”
第160章 吴嬷嬷去世
林秋曼:“嬷嬷说的话很有一番道理, 但我跟殿下终归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何相互成就?”
吴嬷嬷:“二娘此话差矣, 只要你有这个心思, 便能说服得了他,他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
林秋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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