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闻言的陈京墨只帮着他把这棵树给小心扶正,接着用手掌将树根上面的土护住,挑挑眉淡淡来了一句道,“苹果啊,小山不是喜欢吃苹果吗?”
一听他这话就怪里怪气的眯起眼睛,之前生怕自己陈先生弄脏手的郑常山几乎包揽了刚刚一切种树的累活,此刻听见他这话便故意做作的转过头撇了撇嘴道,“等苹果树得好多年结果呢……我还爱吃梨呢,你怎么不种梨树。”
“那下回给你买片梨树林。”
回答的相当干脆的陈京墨想也没想的便回了一句,看这口气果然还是土豪习气改不掉,而一听他这话的郑常山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显得特别浮夸的站直身体大声地冲着面前的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赞叹道,“哇——我老公对我可真好,这难道就是——嫁入豪门的幸福感觉吗?”
“……神经病。”
闻言陈京墨无奈地勾着嘴角骂了一句,大半夜的这俩用心良苦的大人一边给脚底下那棵树洒水填土还能一搭没一搭地秀恩爱也是够可以的,而正当他们快将这棵树给彻底种好时,陈京墨却像是什么想起什么似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趟回去你会去看看蒋夫人和郑老吗?”
说到回y市的问题上,陈京墨很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闻言恰好低着头的郑常山只意味不明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回答。
而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里对于之前的事有所迟疑,如今这情况也不好面对只是凡人的蒋芸和郑骏,所以本身相当了解他性格的陈京墨也没有硬逼着他答应自己,只皱着眉头摸了摸他的手掌心这才略显担忧地开口道,“贪狼,那到底是你在人间的缘分,你当初不在了他们也很伤心,我清楚的明白他们对你的感情,在他们的眼里,无论你究竟是谁,都只是他们的儿子这么简单。”
“……我明白的。”
抬起眼睛笑着这般略显无奈地答了一句,郑常山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挺出格偏激的,但是在很多时候他和陈京墨的想法却也是不谋而和的。
先前他刚回到人间时便已经嘱托了一些在y市的行主们代为照看老郑夫妇,眼下既然都要过家门了,就算他从前压根不是个孝顺儿子,也时候该去见见这两位对他有生养之恩的亲人。
毕竟他对老郑和蒋芸的感情不比他对廉贞的少,那些在他神魂未归位时的记忆他也全数的记得,对于他而言,老郑和蒋芸就是他的父母,只是他莽撞不孝这才伤了所有的心。
这般想着,这段时间头发长了不少,已经能被自己陈先生按着扎个像模像样的小揪的郑常山随手拍了拍自己脏兮兮手掌又干脆站了起来。
而在用促狭且暧昧的视线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陈京墨后,脑子里一向没什么正经东西的他忍不住凑到陈京墨跟前冲他笑笑道,“不是都应该叫爸妈了吗,怎么还整天郑老蒋夫人的……听你这意思是不想对我负责了是吗?陈先生?”
……
夜色中的y市,云雾隐藏了月亮的光亮,披着件衣服的蒋芸推开书房的门想看看自己的丈夫郑骏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却在进门时看到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人正拿着张相框在看。
那个相框一直摆在老郑的书房里,这么多年都没有挪过位置,里面摆的照片不是老郑升上市长时照的那张,也不是他顺利做上省委书记时照的那张。
这个男人没有和其他政客们一样将自己人生最春风得意时候的相片摆在象征着自己事业的办公桌上,而在这张桌上,十几年如一日摆着的便只有一张属于郑骏已经死去的儿子郑常山的相片。
照片拍摄于郑常山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那天是郑骏和蒋芸亲自送他去的那所市重点高中,因为郑常山那次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的那所学校,所以从头到尾老郑都显得非常兴奋,甚至难得主动提议想和这个混账儿子在这所优秀的学校门口合一张影。
可是郑常山果断地拒绝了,那副阴阳怪气的臭着脸,完全不把他当亲爹的表情可把老郑气得够呛,可过了半响他还是忍着一肚子从蒋芸的手里接过相机,又对着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臭小子来了这么一句。
“臭小子,以为你老子稀罕和你拍,给你爹笑一笑,进了高中就是大人了,还在给谁摆脸色看呢!”
口是心非的老郑便这样有了自家儿子的一张宝贵的照片,此后他再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和家人留下过任何合照。
一直到他亲自以白发人的身份送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时,年迈的老郑抱着的也是这张被发大,印成黑白的,属于自己儿子十七岁时候的照片。
而如今三年都快过去了,尽管老郑从来不主动说起,蒋芸却依旧能感觉到郑骏对郑常山的那份惦记和不舍,而当此刻和眼睛明显泛着点红的郑骏对上眼后,鬓角斑白的蒋芸只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披上外套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想常山了吗。”
“恩。”
声音沉沉地这般回答了一句,老郑将相框擦拭好放了回去又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而在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后,这个如今依旧拥有显赫地位和政治成就的老人用微弱到她差点没听清楚的声音小声开口道,“我最近老是在想,当初是不是就是我害的他,我让他别回来了,他就真的再也没回来……以前他在外头再晚回来,都会给我们打一个电话,所以现在一到晚上我就想着常山过会儿会给我们打电话了,可是没有,真的再也没有电话了……常山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神情平淡地这般说着,老郑的眼里没有一丝泪水,蒋芸的眼睛却红了,她将自己的手掌落到老郑的肩膀上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半响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而这般说完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的郑骏只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才复又开口道,“没事的,我挺得住,我郑骏从前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打倒我的呢……只是人年纪大了,总会开始惦记以前的事,我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起以前在乡下教常山游泳时候的事,也会想到他三岁那年生水痘咱们俩背着他在乡里到处借钱打疫苗的事……结果一眨眼的,我们就这么老了,常山也长大了……”
这般说着,老郑的声音戛然而止,外头的窗户隐约伴着冷风不断地发出抖动,蒋芸也似乎感觉到了他不太对劲的情绪,而半响老郑的手背上却是忽然落下了两滴冰凉的水渍,而紧接着这个老人颤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看,我又给我忘了……我家常山是真的走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十一章 司天
y市政府办公厅外,一个面容显得格外焦虑,身着朴素衬衫西裤的中年人正拎着公文包缓步走出来。
此刻正是晚间八九点的时候,照理说政府办公厅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了,可是这位如今担任y市财政部正部长的男人却还是勤勤恳恳的加班到了这个时候。
这几年这位姓钱的部长势头一直不错,听说私下里有省委那边的关照,所以自然在y市也混的越发顺利起来。
可是在外人看来顺风顺水的钱部长心头却一直有个抹不开的阴影,而就在他这天如往常一般走进自己的座驾,想让坐在前头的司机开车回家时,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好久不见啊,钱先生。”
拖长了的男人声音显得很是温和,疲惫的钱部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前面的驾驶座便看到了一个时常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男人,而当下便因此惨白了脸色,这位已经担任了三年政府重要位置的中年人颤抖着嘴唇,半响才一脸畏惧地开口道,“沈……沈老板?你原来没有死……这……当初你不是……”
“怎么,你是盼着我死是吗?”
一听这钱部长这么说就冷冷地笑了起来,沈平秋今天照例是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看穿衣做派也是一点不减他当初的奢侈造作,而见这三年前还是个因为贪污偷帐被开除的会计的钱部长害怕的连连摇头的样子,沈平秋只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意味不明地抚弄了自己手指上的扳指道,“老钱,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个饭碗可是我给你的,你靠着它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如今……是不是该给我点回报了啊?”
“是……沈老板,您想要什么!您告诉我!钱某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您的恩情,只要您开口……”
没忍住就结结巴巴地大声喊了起来,钱部长眼见沈平秋的笑容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诡异且阴森,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打鼓。
而当若有所思地从后视镜看了眼这个愚蠢的以为能用金钱就摆脱自己控制的凡人,心思一向狡诈的沈平秋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原本我以为就你的人品,顶多几个月就会又因为手脚不干净而再次砸了自己的饭碗,谁知道居然还真让你浑水摸鱼的混出了名堂,还有了现在这个地位,只不过你这当初做会计就改不掉的小偷小拿的毛病还是在,就算平时装的再像回事,这不又让别人惦记上要拆你的台了吗……”
一听他这么说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这个神神叨叨的沈平秋居然会这么了解自己的情况,说到底没什么胆气的钱部长也忍不住有些傻眼。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确正因为挪用了政府的部分款项而在接受上面的具体调差,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加班到这么晚的原因所在,可是现在该找的人都找遍了,刚刚他还是接到了上头他一直巴结着的领导的电话,说是他这次贪污的数目确凿,真要是定罪恐怕就是直接蹲十年的大牢的命。
这般想着,害怕的脸都白了,这些日子因为这事差点没愁白了半边头发的钱部长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望着沈平秋,接着一脸窝囊样的便开口道,“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我也不知道那笔账怎么会被人给举报的,我明明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从前遇上大灾百来万的拿也没事,怎么这次才二十万就让人举报了呢……我害怕啊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吧……”
见他哭的这般凄惨可怜,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些蠢不自知的话,沈平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渣便嘲讽地笑了起来,只是事实上往往这样的人才好受他控制,所以他有时候也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来和这些人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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