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盯着窗外,脸上还是带笑,目光瞧着却有些寂寥。
——她这样喜闹,又想要满世界去闯的性格,这个山里的别墅,把她困在这里的别墅,真的真的是,太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佩瑜才又出声,笑说:“知遇怕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常让教插花的、教油画、教茶道的一些老师上来,都跟我年纪一样大,几个老太婆凑一块儿,能聊些什么?搞得跟搁一块儿等死一样……”
苏南心里一咯噔,忙说:“阿姨……”
顾佩瑜看向她。
苏南在她面前蹲下,“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十岁父亲去世。断了抚养费,我妈在工作之外,还得兼一份工……我跟姐姐都要读书,学费生活费,一样都少不了。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客厅里有人哭。起床一看,客厅里面没有开灯,我妈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我什么也不懂,看她哭,就过去抱着她——那是第一次,她把我推开。后来,她告诉我,她上楼崴了脚,进门去拿拖鞋的时候,第一下没够着,就那一瞬间,情绪一下就崩溃了,瘫在地上哭的时候,是真切地恨过我跟我姐姐。”
顾佩瑜安静听着。
苏南伸手,握住顾佩瑜搁在膝盖上的手。
这并不是一双操劳的手,跟她妈妈粗粝,满是薄茧的手不一样,细腻白皙;然而也一样的干瘪,血管突出。
一双,母亲的手。
苏南低着头,“……我很无力,也很自责,妈妈在哭,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更什么都做不了——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知道我每一次的不高兴是为了什么。那个瞬间,我也是真正地恨过自己无能为力。”
苏南顿一顿,“后来,我就尽量什么都不让她操心,尽己所能帮她分担负担——我其实是害怕,那晚她对我的抗拒,我直到今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怕她哪一天真的再不接纳我了,我应该怎么办……”
安静片刻,顾佩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一声,“……好姑娘。”
亲情是一种刺痛又温暖的牵连。
有时候,比真正剜心刻骨的痛苦,更让人不知所措。
“聊什么呢?”门口传来声音。
苏南急忙站起来,“……陈老师。”
陈知遇走进来,往画上看一眼,“您又进步了。”
顾佩瑜笑一笑,“刚开始你还说呢,我这人没有画画的天赋。”
“那是激将法,刺激您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顾佩瑜笑看他一眼,“汤应该好了,你去厨房问一问,能不能开饭了。苏南这么远过来,一定都饿坏了。”
“好。”陈知遇一笑,瞥一眼苏南,走出画室。
这一顿饭,吃得和意融融。
顾佩瑜丝毫不给陈知遇留面子,把他小时候的糗事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小到他大半夜从床上偷偷溜出去,跟另外几个捣蛋鬼去楼顶上偷偷喝酒;大到没拿驾照,偷了他爸的车,跟三四个玩伴一直开去了郊区,吓得他爸把他痛打一顿,零花钱扣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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