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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背对着弗妄,以指为剑,在空中舞出了一段剑法。动作干脆而利落,就像百年间从未懈怠那样,剑风既出,入木三分,弗妄看到了只有华山内门弟子才有的剑魂。她曾是华山弟子……弗妄思忖着。那一袭白衣,衬得她出尘的清丽,宛然一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女侠,似乎能遥遥瞥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那又为何……剑舞终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势如疾风,刚刚还完好的汤碗一息之间应声碎裂,给弗妄留下了一个过于锋利的背影。他想起方才她泫然的样子,转动佛珠,一圈,又一圈,终是没有问出一句。而喜山转过身来,重新坐回了床榻,长发垂掩,不让人窥见表情,她垂下手落于腿上,复又抬起,明显是心潮起伏的样子。突然,像是想通了,抑或是决定了,终于还是放下手来,侧转过头看着虚空另一侧,说。“我原是前朝的公主,儿时贪玩,翻出皇宫拜入华山,后来被父皇遣大内高手抓了回去,送往西域和亲。”
江湖上关于喜山仙子的传闻很多,有的明显荒诞不经,诸如她本就是喜山上的巨蟒成了精,需要吸食男人的精气,这才为祸人间;也有人说她和弟子一样,是哪个门派师祖的炉鼎,饱受虐待终于逃出,这才痛恨男人,恨不得赶尽杀绝。她从未说过一句,哪怕为自己辩解过一句都没有,只是轻笑着来,巧笑嫣然地看上一眼,便能让无数人闻风丧胆,落难而逃。弗妄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一段尘封了很多、很多年的秘辛,自此再未插上过一句。而喜山也确实像是沉浸在回忆当中,只自顾自地说,不愿意回过头来。“我本是江湖儿女,不愿囿于宫闱,一心想逃。二皇子将我的出逃当作是背叛,勃然大怒,愈发将我幽禁在宫中。有一回我逃出宫中,偷了一只骆驼,穿过沙漠回到了边疆,碰到了守城的将军,我求他带我回去,却发现醒来以后回到了宫中,右腿被打断了。”众生皆苦,弗妄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但,那样平静的叙述,仿佛经年陈旧,久到已经不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则陌生传闻。平静到了极点,显得异常迟缓、温吞,教弗妄蓦地想起了她那声尖利的“你不信我”,仿佛那一刻的喜山才是她自己,此后的每个瞬间,那个自己都被她一再掩埋、埋葬了,不再令她发出声音抑或是话语。只剩下平静到了极点的叙述,无关紧要的,事不关己的,自我放逐的,甚至于带上了笑意的。“我最后一次出逃被抓回来,他们将我关入棺木,葬在皇家墓穴当中。我不停地抓那棺木,终于开了一个小口,慢慢抓开了,出来以后和一堆尸骸呆在一起。其中有具尸骸起了磷火,我想要拿着它爬出坟墓,结果刚够到,就跟着它一起掉进更深的地底。”“我举着磷火看到墓穴地底最深处,地面、墙上有一门功法,我修炼了,我出来了。既然修炼了邪门歪道,我自然不再是华山的弟子,所以我开宗立派,名为逍遥宫。但我确实曾是华山弟子,所以不忍见本就凋敝的华山成为众矢之的,立刻倾颓,扛下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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