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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从野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距这个像梦一样的傍晚仅过去三天,将军的副手竟亲自来了一趟护卫团,以秋猎时杀敌有功为名给他安了个将军贴身近卫的名头。
更出乎意料的是,邱沉直接将他带到了这里。
这是骆从野六岁到十五岁生活的地方,也是他分化前夕匆匆逃离的地方。
和四年前相比,白鹤庭的府邸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就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白鹤庭寝室外的长廊里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下会禁止侍从出现在这里,骆从野心知肚明。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迟缓,邱沉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如果骆从野此时抬头看,就会发现邱沉的脸色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别磨蹭。”
“也别做不能做的事。”
邱沉丢下这两句话,不等骆从野反应,再次加快了脚步。
周承北尽出些馊主意。
今日早些时候,他带着枢机主教的口谕来到将军府,白鹤庭在寝室接见了他。与其他大臣不同,白鹤庭只有在行动不便时才会在寝室接见他人,若非事出突然又十万火急,邱沉是不会把军务带到他的寝室的。
听完邱沉的报告,白鹤庭急于觐见白逸,情急之下连用了三支抑制剂,可发情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邱沉只好请来了周医生。
周承北面露无奈,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向二人提出了一个贵族们私下偶尔会用的方法。这个法子无需承担被标记的风险,也无需承受长期使用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虽然比起alpha的信息素的效果差了许多,但胜在安全便捷。
白鹤庭听完,倚在床上思考了很久,让周承北先退下,又吩咐邱沉去领人。
邱沉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医生的意思是,找一个beta。”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调到周承北的手下?”帷幔后的人躺回了床里。
邱沉心中一凛,连忙说:“属下这便启程。”
白鹤庭没再发难,只丢出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嘱咐:“记住,没有我的同意,教会的人,谁都不许踏入军营半步。”
周遭一片昏黑。
不知为何,今日怕黑的他却没有点灯。
年幼的白鹤庭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更好,他曾学着其他孩子喊过一次“母亲”,结果他竟大发雷霆,一连四天都没允许白鹤庭进家门。
他也没有给白鹤庭起过名字,除了发脾气的时候,从不会主动同白鹤庭讲话。
但他每天会给白鹤庭留一碗饭。
虽然视野模糊不清,可这里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每一个物件的摆放位置白鹤庭都了熟于心,他没费什么力气,很快找到了点火工具。
定是他又发脾气泼了汤水。
白鹤庭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脚下的感觉格外真切。他适才赤脚踩上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脚底甚至沾上了软烂的残渣。
房间里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饭食应当是馊了。
白鹤庭走到桌边,踮着脚摸到那盏已经冰冷的灯芯草灯,将灯平稳地摆放在了地面上。
黑暗中迸出细碎火星,火钢与火石摩擦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点火这件事虽然复杂,但六岁的白鹤庭已经很是熟练,灯芯草灯很快重新燃起。
视野恢复光明的那一刹那,白鹤庭瞬间瞪大了眼。
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呼吸也一并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可能是十几秒,那股浊气才再次涌入肺腔。
白鹤庭吐了。
他将胃中为数不多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最后连酸水都呕不出来。
房间里充斥着血腥气与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要窒息了。
但他动弹不得,胸口像被塞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拽着他不断下坠。
一只手就在这永无止尽的坠落中遮住了他的眼。
紧接着,龙舌兰酒的辛辣盖过了那股刺鼻的腐臭。
白鹤庭在大汗淋漓中倏地睁开眼。
眼前是振翅鼓翼的白鹤雕花,房间里溢满了浓郁的龙舌兰酒信息素。他将视线从床榻的实木顶盖上移开,撩开一点床帷,看到了不知在门口罚站了多久的alpha。
白鹤庭闭眼歇了歇,待梦中残留的不适感稍微缓解,才开口道:“每次都要我去请你?”
请……
骆从野回想起被白鹤庭从山洞外“请”回去的那一晚。
自那之后,白鹤庭整整过了一个月才再次想起他。
如今他已经知道,邱沉之所以把他找来,是因为白将军的发情期又到了。
骆从野咬麻了半边后槽牙。
他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上衣,又蹲下身,慢吞吞地解靴子。
年轻人
', ' ')('的后背绷成一张拉开的弓,白鹤庭放下床帷,一只手指勾住亚麻睡袍的领口往开扯了一点,尝试让开始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头顶的白鹤雕花上。
无果,便索性闭上了眼。
他只是想快速结束这碍事的发情热,好早日觐见国王,可骆从野顾虑重重的模样竟让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房间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厚重的天鹅绒帷幔中传出了白鹤庭低哑的声音:“这与送信、杀敌没有本质区别,只是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只是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骆从野在心中无声地复述。
他脱掉最后一件衣服,抬头望向房间中央那张体积庞大、雕刻精巧的顶盖床。
外面死一般安静,白鹤庭的耐心终于彻底告罄。
“做不来,就滚出去。喊邱沉来,我换个别人。”他沉声骂完,刚想起身,那帘深绿色天鹅绒帷幔却被人抢先一步一把掀开。
床铺下沉的同时,白鹤庭的身体也随之一僵。
模糊却熟悉的肉体记忆与alpha毫不克制的信息素一瞬间将他完全围剿。
帷幔中无人开口,呼吸声却渐渐加重。
骆从野低头与他沉默对视。
他跪在白鹤庭的身上,伸手探入那汗湿的睡袍下摆,自他的小腿一点一点摸到了大腿。
手下的身体也一点一点绷紧了。
白鹤庭对“性”的认知一直与常人不大一样。
对他而言,发情期的欲望与欢愉与繁衍无关,是可耻的、低俗的、丑陋的。是弱点,也是彻头彻尾的包袱。他即将要做的事,只是抑制剂失效后为了甩掉包袱而采取的下下策。
可此刻的感觉却太奇怪了。
他把目光从alpha枷锁一样的视线中移开,由上至下扫过他年轻到令人艳羡的身体,最后定在了那两条结实的大腿上。
白鹤庭蓦地恢复了清醒。
“你信教?”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西里教的信徒现在已经遍布全国,信教再正常不过,但只有极端的皈依者才会用自残的方式来锻炼忍耐力。
骆从野的腿上有两排整齐的刀疤。
骆从野却不欲与他细聊这个话题,他将白鹤庭的睡袍撩至腰间,用膝盖挤开两条长腿,缓缓答道:“不信。”
白鹤庭的注意力仍停留在那些刀疤上,突然被拽着腰向下拖了一把。
骆从野俯身抱住了他。
这下便看不见刀疤,只能看到那双浓墨一样的眼了。
“伤疤很丑。”白鹤庭的语气带着不合时宜的郑重,“刀尖应该朝向敌人,而不是自己人,更不是自己。”
骆从野对这句来自高位者的劝诫未置一词。
那天在猎苑,他分明看到白鹤庭挥刀刺向了自己的脖子,幸好被那该死的alpha及时拦住。
要不然,他才不会给那人留下全尸。
而且……
“那……”他用拇指摩挲着白鹤庭的脖颈,轻声问,“您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白鹤庭愣了愣。
这傻小子竟然顶嘴。
“哪道疤?”俊美的五官舒展开来,白鹤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问道,“肩膀上的?”
骆从野一怔,眉眼中先是挂满了诧异,过了一会儿,又被懊恼全部取而代之。
他不仅记得,还全都记得。
白鹤庭却没力气再与他继续打哑谜。
精神一松懈,汹涌情热又一次主导了对身体的支配,他伸长手摸上了alpha腿间那造孽的东西,哑声催促道:“别废话了……”
骆从野却按住了他的手。
他在逐渐急促的呼吸中,像宣誓似的,一板一眼地对白鹤庭说:“我不会再让您受那样的伤。”
人没多大点,口气倒挺狂。
白鹤庭懒得理他。
“将军。”骆从野静了静,在白鹤庭意味不明但充满暗示的话语中鼓起了全部勇气,“我想以真正的近卫身份站在您身边,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白鹤庭撩起了眼皮。
而不是……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泄欲工具。
但骆从野只咬着牙,没回答。
白鹤庭实在理解不了这小孩在纠结什么。
他清楚自己拥有骆从野的忠诚,而这差事对于这年轻的alpha来说似乎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至于近卫……
他并不需要近卫。
他摆动手腕缓缓套弄几下,好奇道:“谁能比你更近?”
骆从野又按住了他的手。
将军显然并不明白,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形式的“近”。
他不干正事,白鹤庭这回真的烦了。
“说了,做不来就滚出去,我——”
“我能做好。”骆从野攥紧了他往回抽的手。
', ' ')('“所以……”他将脸埋入白鹤庭的颈窝,嗓音沉闷道,“别换别人。”
他这话的语气里含着几分委屈,白鹤庭用指尖轻轻按动那肉棍上鼓胀的筋脉,转过头看他。
骆从野的耳廓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你命令我?”白鹤庭问。
骆从野没回话,但呼吸更沉了。
白鹤庭却也没心思再说些别的。
手中那炙热性器已经挤入了他的臀缝。
他几乎立刻就松了手,可骆从野却没放手,带着他一起寻到那被情欲唤醒的隐秘入口。
白鹤庭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这一次没了药物的影响,每一处感官都格外清晰鲜明。
手心里的东西比刚刚还要硬胀。
耳边的喘息也更加急促滚烫。
隔着皱皱巴巴的亚麻睡袍,那颗年轻心脏如撞钟般地敲击着白鹤庭的胸膛。
骆从野的动作显然不像上次那样青涩笨拙,粗长阴茎抵在穴口处磨了磨,待顶端被oga分泌出的爱液裹湿,才徐徐向前送胯,将滑溜溜的肉棒挤了进去。
白鹤庭的手指触到了自己的潮湿。
“松手。”他沙哑道。
分明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却莫名生出一点羞耻。
骆从野放开了他的手。
适才有二人的手相隔,阴茎只插进一半,但骆从野似乎没有继续向深侵入的意思,而是在原地浅浅抽插了起来。
一个吻也同时落上了白鹤庭的侧脸。
白鹤庭忽然意识到,他在吻自己眼下的那颗泪痣。
记忆被熟悉的动作激活,喷洒在脸上的呼吸很热,有一股辛辣的龙舌兰酒味道。
信息素不令人醉,可白鹤庭觉得自己醉了。
他仰起脖子,去寻alpha的唇,骆从野却猛然后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细碎的呻吟也一并被封进了宽厚的掌心。
骆从野垂眼看他,片刻后,才缓缓开了口。
“这是……”他的嗓音不如平日里那般清朗,被情欲浸得哑了,语气却是淡的,“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
白鹤庭迷惘地眨了眨眼。
简直莫名其妙。
那畜牲玩意儿都插进他的身体了,竟还在纠结这种细枝末节又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骆从野身上一直都有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譬如,六岁的骆从野会因母亲的惨死而无声流泪。
而他自己的母亲——如果可以称之为母亲的话,他那血腥且不体面的死状只给六岁的白鹤庭留下了无尽的阴影,以及对oga这种脆弱物种情难自抑的反感与厌恶。
他在年纪大了之后才逐渐明白,那是因为六岁的骆从野拥有六岁的白鹤庭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爱。
骆从野没给他更多分心的机会,将睡袍自他的头顶拽掉,性器全根插入了软滑甬道。
细密的吻也再次落了下来。
灵魂像被一分为二地劈成两半,一半沦陷于alpha给予的快感,另一半居高临下地藐视在欲望中沉沦的自己。
骆从野一边不疾不徐地抽送性器,一边吻他的脖子,肩膀,前胸。
他的吻过分细致,像在开垦一片荒芜的土地,又像是探索。
白鹤庭咬在口齿间的小声碎吟很快便忍不住了。
骆从野含住了他的乳头。
白鹤庭抬手抓住他的头发,含含糊糊地念叨了句什么。
“嗯?”骆从野抬眼看去,目光依次扫过那起伏的胸膛,平直的锁骨,绷出好看弧线的脖颈,再往上,是线条流畅的下巴。
“快……”白鹤庭用腿夹紧他的腰,难耐地蹙起眉,“快点儿……”
“嗯。”骆从野低低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舔弄他挺立的乳头。
体内那根肉刃插得更深更重,却偏偏没有更快,登顶前的快感在这磨人的抽插中被无限拉长。
灵魂中俯视自己的那一半彻底死了。
箍在脑后的五根手指松了力气,攀在腰上的两条长腿也渐渐瘫软,阴茎却被穴肉裹得越来越紧,骆从野停下温吞吞的动作,将人扣进怀里,开始了凶狠的撞击。
铺天盖地的快感淹没了白鹤庭的感官。
他伸长胳膊胡乱抓了两把,却只攥住了床边的一条帷幔。
壁炉的火光顺着缝隙洒入,照亮了那张在高潮中失神而显得异常秾丽的脸。
骆从野想忍却也忍不住了,他在那一抽一抽的甬道深处狠顶几次,拔出跳动的阴茎,浓稠精液全部喷射在身下人的小腹上。
房间里的喘息声花了很久才平息下来,小死一回的白鹤庭终于回到人间,他松开被自己攥皱的床帷,用丢在一边的睡袍擦掉身上乱七八糟的体液,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你都,跟哪儿学的。”
冷杉信息素依旧失控地横冲直撞,骆从野伸手覆上他的脖颈,探了探
', ' ')('体温。
还是烫。
“也许,我比您想象中聪明点儿。”他把白鹤庭翻了个面,低头去吻他肩膀上的刀疤,“我的兵法成绩挺好的。”
兵法……
白鹤庭趴在羽毛枕头里,轻嗤了一声:“学点儿东西,全用我身上了?”
骆从野没有接话。
凭良心讲,白鹤庭没怎么给过他在别人身上发挥才能的机会。
但这时候与将军顶嘴,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
“别舔了。”餍足的oga嗓音慵懒,活动了几下肩胛骨,“再舔也不会愈合。”
骆从野在他身上支起身体,逐个摸过他背后的伤疤。
十三年,他的身上竟多了这么多道伤口。
白鹤庭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以为意道:“上战场,挨几刀很正常。”
骆从野抚摸他背后最长的一道刀疤。
“我会拼上性命来保护您。”他轻声说。
白鹤庭半转过身看他。
真是大言不惭。
“保护?”他抬手捏住骆从野的下巴,冷冷道,“你是不是当我上回什么都不记得?”
骆从野在呆滞中反应了几秒,脸唰的红了。
在山洞的那晚,白鹤庭在药物作用下打开了生殖腔,他距酿下大错只有一步之遥。
一根手指滑过他的嘴唇,挤入口腔,挨个摸过那一排整齐的牙齿,最后停留在其中一颗牙齿的咬合面上。
这是一颗用于标记伴侣的犬齿,是alpha的性征之一。
beta和oga也会生虎牙,但若仔细触摸,会发现alpha的这两颗牙齿更尖锐一些。
“先管好你的狗牙。”白鹤庭一把推开他的脸,“你要是敢咬我,我就把它们全都撬了。”
骆从野想硬气地回他一句“不会”,却说不出口。
他确实忍得十分辛苦。
身下人不着寸缕,如脂似玉的肌肤在情事中沁出薄汗,泛起了一点不明显的绯红,后颈腺体因信息素爆发而肿成了一个小丘。
他嘴上硬气不起来,下面倒是硬气得很,硬邦邦的物件直戳着白鹤庭的腿根,那上面黏黏糊糊的,还挂着未干的精液。
白鹤庭不自觉地翘起臀去迎,那东西却滑入了他的腿间。
“你们alpha……”他喟叹着闭上眼,“是不是,看到发情的oga,就忍不住……想咬他一口。”
骆从野缓缓摆胯,本能地在那潮湿腿根里插了几下,回答得倒是诚实:“不是。”
白鹤庭问:“真的?”
骆从野答:“真的。”
“嗯……”
白鹤庭也不知信了没有。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思考,热烫的肉棒反复擦过会阴,搔得他浑身发痒。
他反手按住骆从野的大腿,指尖摩挲着那紧实的腿部肌肉,催道:“进来。”
取义。”郑云尚正色道,“平民oga本就缺少庇护,对于处于不适期的他们来说,不让他们出入公共场合,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不适期。
用词倒是文雅。
白鹤庭的嘴角勾起一点嘲弄的笑意,将话题引向了别处:“对了,我听说,那个死掉的oga,其实是那位alpha神父的情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主教瞬间变了脸色,温衍的俊眉也微微敛起。
“荒唐!”其中一位主教立刻扬声反驳,“请您注意言辞,那位oga明明只是一位普通的信徒!”
另一位也急匆匆地解释:“没错,谁都没想到他会在告解室里进入发情期。这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是悲剧,那位神父的名誉也因此蒙受了重大损失。”他说到此处,语气终于冷静了一点,“将军作为oga,在此事上观点难免偏颇,但请不要拿道听途说的谣言来落井下石。”
白鹤庭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刚才那话他还真不是道听途说。
他是信口开河。
那死去的oga确实是位普通信徒,但他同时也是一位男爵的情人。如今教会的土地与财富日益膨胀,早就影响到了贵族们的利益,自己的人横死在教会的地盘,那男爵便想借机把事情闹大,要求教会给公众一个说法。
可教会前脚刚对那神父进行了惩戒,后脚郑云尚便提出了这项新法案——禁止平民oga在发情期出入公共场合。
这法案一旦实行,等于变相承认该事的主要罪责依旧在那发情的oga身上。
“既然你们觉得我断章取义,道听途说,还观点偏颇。”白鹤庭泰然自若道,“那不如把一切交给大法官,让他来替我们查明事情的真相。”
“将军。”郑云尚小声提醒他,“我并没有权限审判主的仆人。”
“谁让你审判那神父了?”白鹤庭瞥了他一眼,“我呢,还道听途说了点儿别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据说,神父
', ' ')('们包养情人在民间根本不是秘密,有的甚至还包养了好几个。那些传言中的情人总是可以审判的吧?看看他们是犯了说谎的罪,还是犯了与人私通的罪。”
郑云尚的面容肉眼可见地严峻起来,白鹤庭又道:“我的人恰好搜集到了一些人证和物证,大法官不妨随我去看看。”
待他把这段话全部说完,白逸才缓缓转过脸,看着温衍道:“确有此事?”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教会的腐化乱象并非新闻,只是贵族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彼此一直都心照不宣。温衍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被一桩丑闻搬上台面,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冲白逸道:“此事若是真的,那便是对主的亵渎。待我回去仔细查明此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又话音一转:“但是,这一年来,oga惹出了不少麻烦,也是事实。”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款款走向厅中,最后站在了白鹤庭面前。
“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他仰脸看着白鹤庭,讲话时的语气轻柔缓慢,“去年冬天,是你带兵平息了南方的oga暴乱。”
白鹤庭没有回答。
他目中无人,且毫无礼数,但温衍也未恼怒,甚至还笑了笑:“我还听说,你不信教。”又问,“为什么?”
白鹤庭比他高出接近半头,却连头都没有低,只是淡淡地垂眼回视。
片刻后,才答:“教皇大人没有上过战场吧。在西里教的教义中,杀人是罪孽深重到要下地狱之事。”
说完,又移开眼,视线回归正前方,仿佛眼前人不存在似的:“打仗是免不了要见血的,我担心自己会因为信了教,而在敌人面前畏首畏尾。”
温衍叹息了一声。
“看来,你对教义的理解也有些偏颇啊。”但他的话音依旧温和,“但没关系,主是宽容的,信或是不信,都是个人选择,大家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说罢,又朝边上踏出了一步,看着眼前人问:“我听驻军的主教说,乌尔丹的乱子持续很久了,前线的将士们都挺辛苦的吧?”
邵城垂着头,彬彬有礼道:“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感谢教宗大人惦念。”
温衍轻轻叹了口气:“打仗这种事情,既劳民,又伤财,天下若能一直太平,该多好啊。”
这捧白雪踱着步,慢悠悠地回到座椅前,再次屈膝坐下。
“差点忘了。”他忽然转过头,看着白逸道,“这次我也不是空手来的。”
白逸的脸色微微一变。
“去年我们从信徒手中筹得了一些善款,教会支出又用不了那么多。”温衍淡笑道,“希望能够填补一些军费的空缺。”
白逸愈发沉默,没有接话。
善款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准确,如今教会手握超过三分之一的国土,土地租金才是他们的收入大头。
“我还带了些修道院酿造的葡萄酒和蜂蜜酒来。”温衍倒也没等他接话,不疾不徐地径自往下说,“教会内部的问题我自会解决,但要不要对发情期的oga进行管理,还请你三思而后行。”
他望着白逸逐渐阴沉的面容,眸中盛满了真诚:“毕竟,没什么政权能经得起无休止的战乱。再者,如果大家过得都不好,那我这里能筹到的善款,自然也没有多少了。”
温衍做事可谓雷厉风行,仅用三天,教会内部就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一旦被查出与人有不洁关系,不论这神职人员的级别高低,一律开除教籍。
与此同时,平民oga在发情期不允许外出的法令也正式施行。
白嘉树坐在长桌另一头,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是这剑舞不好看,还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这晚宴是他特地为白鹤庭补办的接风宴,席上都是白鹤庭喜欢的菜式,又顾虑到他不爱与人打交道,一个外人都没请。可白鹤庭自入座开始便是一脸的兴味索然,这一桌珍馐美馔,碰都没碰几下。
白嘉树虽不关心政务,但对前几日御前会议上发生的乱子也略有耳闻,安慰道:“那条新法案针对的只是平民,你又不会受到什么限制。”
白鹤庭懒得解释,没有应声。
虽然白逸未曾直言,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去年秋天开始,白逸一直想借他之手扼制教权膨胀。但这次两败俱伤的交锋让他意识到,教权已经可以用真金白银拿捏王权。
这些年白逸本就挥金如土,养一批装备精良的骑兵又代价高昂,长达半年的小规模战乱早已让国库捉襟见肘。
他放下酒杯,问白嘉树:“你那小跟班呢?还没回来?”
“应该是今天抵达都城。”白嘉树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但没挑明,只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就没喊他过来。”
邵一霄算是白嘉树私下最为亲近的朋友,他退让到如此地步,让白鹤庭再次想起去年秋天的那场争执。
也顺便想起了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他回过头,冲身后人吩咐了
', ' ')('一句:“把东西给殿下拿过去。”
“是。”骆从野低声应了。
他前行数步,将手中的丝绸布袋递给白嘉树的侍卫,又走了回来。
那场争执发生后,白鹤庭翻来覆去思索了许久,他们相识十余年,储君虽贪好玩乐,但确实不像能做出下药这般龌龊事的人。
这东西是白鹤庭给白嘉树的赔礼。
白嘉树把东西从布袋中取了出来。
“这是……”他惊得半天才说出话来,“给我的?”
那是一把短匕首,手柄的金属浮雕上镶嵌了一颗色彩鲜艳的鸽血红宝石。
“嗯。”白鹤庭道,“找当地的手艺人做的。”
白嘉树不爱舞刀弄剑,但从前只有在诞辰日才能收得到白鹤庭的礼物,喜悦之情不禁溢上眉梢。
“谢谢。”他爱不释手地将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对白鹤庭说,“我很喜欢。”
白鹤庭用餐刀切开一块苹果馅饼,平淡道:“你喜欢就好。”
这块馅饼还没来得及入口,他又和骆从野一同转过了头。
白嘉树自然也闻到了那股肆意妄为的烟草味,与他们一起看向宴会厅入口。
“你怎么来了?”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邵一霄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往白嘉树右手边的长椅上一坐,也掏出一个丝绸布袋,丢在了桌子上。
“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准备了一场接风宴。”他转过脸,看向坐在长桌另一头的白鹤庭,冷哼了一声,“我还当是为了迎接我呢。”
白嘉树没想到他竟会任性到擅自跑过来,此时只觉得头痛。
在场的侍从都清楚邵一霄的脾气有多暴躁,生怕他发怒,连忙为他端了餐具酒具上来。
邵一霄在侍从捧着的小水盆中净了手,又觉得白鹤庭身后之人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
“将军怎么改了脾性,开始带侍卫了?”他怪声怪气地问。
白鹤庭对他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盘中的馅饼。
邵一霄赶路疲惫,倒也无意纠缠。他用指节叩了叩桌上的布袋,提醒白嘉树:“给你的,打开看看。”
白嘉树这才拆开布袋,看到了今日自己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一枚用于固定斗篷的领针,黄金枝叶上镶嵌了数颗闪耀夺目的名贵宝石。
邵一霄经常送白嘉树东西,没太关注他的反应,注意力全被桌上那把匕首吸引了去:“你怎么还玩上这玩意儿了?早知道再给你带把乌尔丹的弯刀。”
说完,他便伸手要取。
白嘉树抢先把那匕首拿了起来,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邵将军怎么会放你回来?”
一提起这个,邵一霄一肚子苦水想吐。
“别提了,在那儿待着完全就是浪费精力,那群贼人精明得很,天天和我们玩儿捉迷藏。”他往座椅上一靠,一口气干了一杯酒,又抹了把嘴,道,“那破地方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再待了。你知不知道去年冬天有多冷?冻得我手脚生疮。”
半年不见,他的模样确实沉稳了不少,皮肤也被北方寒冬的风沙刮得粗糙,白嘉树道:“你这次平乱有功,父王定会给你封赏。”
“求陛下饶了我吧。”邵一霄笑着叹了一声,“那地方不就是他赏给我的?”
这话不假,乌尔丹的叛乱确实是自他受封之后才开始的。
白嘉树揣测不出白逸的想法,但也没怪罪邵一霄略有冒犯的语气,跟着笑了笑。
邵一霄往嘴里丢了一颗樱桃,凑近白嘉树耳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起来,我在那边听到了一个传言。”
白嘉树把那匕首认真收回袋子里,三心二意地问:“什么传言?”
邵一霄吐出樱桃核,用餐刀分出一块鸡肉,插在刀尖上比划了两下,看着那块肉吐出六个字来:“那孽子,还活着。”
白鹤庭咀嚼食物的动作短暂停顿了几秒。
“哪个孽子?”白嘉树却没听明白。
“还能是哪个。”邵一霄把那口鸡肉咽了,冲着他做了个“裴”的口型。
白嘉树不当回事,摇头嗤道:“怎么可能,当年处刑前可是验明过正身的,那一家子的死状,全城人都欣赏过了。”
邵一霄“啧”了一声:“我说的是那逃过一劫的私生子。你忘了?当时可没找到那小杂种的尸体。”
“哦。”白嘉树这回想起来了。
他想了想,又道:“当时还闹了个笑话是不是?现在想想,那对母子也够倒霉——”
“笑话?”一直沉默的白鹤庭突然开了口。
白嘉树没想到他竟会参与这种话题,他把餐刀放下,耐心地向白鹤庭解释:“你当时不在都城,不知道父王生了多大气。”
邵一霄神色古怪地朝白鹤庭的方向看了过去。
“当时有传言说,裴铭在乌尔丹的情妇是希摩的公主,后来一查,完全搞错了,那oga就是个平
', ' ')('民而已。”白嘉树耸耸肩,“白折腾一趟。”
白鹤庭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酒。
达玛森与希摩两国以乌尔丹最北为界,准确地说,达玛森是从希摩分裂出来的。
他年少时对这些政事完全不感兴趣,只知道裴铭当年是与希摩勾结,事情败露后被定了叛国罪,但从未关心过具体细节。
白嘉树没察觉出任何异常,继续道:“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小子?如果他真有希摩的皇室血统,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他找出来啊。”他想了想,又看向邵一霄,好奇道,“但是,一个私生子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
邵一霄的视线仍看向白鹤庭这边,心不在焉地答:“贱民的想法,你我怎么可能理解得了。”
他沉思片刻,终于想起了这张脸是在哪里见过。
秋猎时,他在白鹤庭的护卫队里看到过这个人。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鹤庭身后的年轻人,问:“你是个alpha?”
白鹤庭这才迟钝地感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波动。
他顺着二人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骆从野面无表情的脸,和血红的双目。
烛光摇曳,厅中弥漫着混乱且带有攻击性的龙舌兰酒信息素,白鹤庭站起身,抬腿踹了一脚骆从野的小腿,恶狠狠道:“放肆。”
他这一脚用了很大力,骆从野险些摔倒,但也回过了神。
他抬手按紧了自己脖子后面的抑制贴,低着头,没说话。
“在殿下面前撒什么野?”白鹤庭垂眼看他,冷冷骂道,“给我滚出去。”
宴会结束已近午夜,白鹤庭走出大殿,在马厩附近找到了骆从野。
骆从野的模样已经恢复平静,牵着两匹马,向他走了过来。
他的左腿有一点不易觉察的跛,刚才事发突然,白鹤庭那一脚没收住力气,他从骆从野手中接过珍珠的缰绳,边上马边道:“回去后,让周医生给你看看腿。”
骆从野忍不住笑了一声。
让周医生看看腿。
他要怎么跟周承北解释这伤的由来?难道跟他说,这伤是被白鹤庭踹的。
“不需要。”他摇了摇头,翻身上了马。
莉珊德拉宫距将军府大约有一小时马程,接近门楼时,白鹤庭忽然一扯缰绳,调转了前进方向。
骆从野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珍珠最后停在了湖边,白鹤庭环顾四周,静谧的夜里,只听得到风在林中穿梭的沙沙声响。
“乌尔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他看着骆从野问,“你没有死的传言。”
骆从野的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已经提前猜到白鹤庭会丢出这个问题,当然,也提前准备好了回答。
“我不知道。”他淡定道。
白鹤庭驱马向他靠进几步,又问:“你有没有向其他人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骆从野又说:“我就这一个身份。”
他对答如流,白鹤庭不再问,只静静地盯着他看。
骆从野勾起一侧嘴角:“我告诉别人有什么好处,难道嫌自己活得太久。”
他翻身下马,走到珍珠身前,伸手抚了抚它雪白的鬃毛,轻声道:“今晚,我不是故意那样,我没想到信息素会从抑制贴里溢出。是我大意了。”
珍珠弯下脖颈,亲昵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前。
白鹤庭低头看着这一人一马:“我走了三个月,你们两个倒处得亲近。”
骆从野没有解释,只“嗯”了一声。
白鹤庭也下了马,他抬手拍拍马肚,珍珠便欢脱地小步跑远了。
静默的空气在清冷春夜中缓缓流淌,骆从野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才垂下。
“我的母亲,她什么都好,她什么都会。”他出神地望着前方,语气里也没什么波动,“但她不是什么公主。”
白鹤庭认同。
按照白逸的性格,若不是得到了完全确定的答案,绝无可能放弃追查这失踪孩童的下落。
骆从野安静须臾,蹙起一点眉,继续道:“她的死,她受的折辱,只是因为一个传言,只是搞错了,只是倒霉,只是……”
他轻轻地把话说完:“闹了个笑话。”
白鹤庭听完,只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骆从野一愣。
白鹤庭接着问:“你能怎么样?”
“我……”骆从野显然被他问住了。
“想复仇?”白鹤庭咄咄逼人道,“这里遍地都是你的仇人,你准备从哪一个开始杀起?你能杀几个?”
骆从野闭上了眼。
强撑的平静被这一连串问句划开一道破绽,又一点一点剥落。
他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颤抖地呼出。
他听到白鹤庭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他知道白鹤庭讨厌他哭。
骆从野这
', ' ')('回做好了挨踹的心理准备。
他咬紧牙,等待中的那一脚迟迟没有落下,他在疑惑中睁开眼,却被揽入了一个怀抱。
“哭吧。我忍你一回。”白鹤庭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淡淡道,“哭过之后,把今天所听到的一切都忘了,把你的过去,也忘了。”
月亮钻出云层,影子落入湖里,银白的圆盘在水中随着风轻轻地荡,泪水悄无声息地染湿了白鹤庭的肩膀。
与小时候不同,骆从野现在身材又高又大,靠在身上压迫感十足,没过多久白鹤庭便失去了耐心。他又反悔道:“不许哭了。”
可骆从野不仅没听他的,还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白鹤庭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用手腕磕了两下他的手臂,说:“给。”
骆从野磨磨蹭蹭地站直了身体。他从白鹤庭手中接过东西,用袖子抹了把脸,随后摊平手心。
“这是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珍珠。”白鹤庭道,“南海产的珍珠。”
骆从野看着手心里的珍珠,洁白无瑕,光泽夺目,圆润光滑,与书上的绘图一模一样。
白鹤庭转头看向在远处喝水的白色骏马,问骆从野:“叫它珍珠,不合理吗?”
骆从野不得不承认:“合理。”又把手举回到白鹤庭面前。
白鹤庭没伸手去拿,只说:“你收着吧。”
骆从野怔住。
他吞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这样贵重的东西……”
白鹤庭打断道:“别少见多怪。”想了想又问,“还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
那可太多了。
骆从野望着幽深的湖水想了半天,最后问:“海,是什么样的。”
“海?”白鹤庭皱起眉,朴实地描述,“很大,很蓝,一眼望不到对岸。”
骆从野似懂非懂地眨了眨通红的眼,这听起来和乌尔丹那湖也没什么区别。
白鹤庭又补充:“还有白色的浪。”
骆从野愣愣地重复:“白色的浪?”
他知道海,也知道浪。
书上说,海是蓝色的。
可浪却是白色的吗?
白鹤庭沉吟片刻,他没什么浪漫的想象力,只好草率地给这个话题收了尾:“下次,我带你去看。”
骆从野闷声道:“这是你说的。”
他又不带敬语,白鹤庭简直想再踹他一脚。
好在忍住了。
他瞪着一双桃花眼,斥道:“看来我那一脚还是踹轻了。”
可朦胧的夜柔和了他本该凌厉的视线。
骆从野低头望着他。
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死,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最绝望的一天。
他应当痛恨那一天。
可是,他的心却不争气,他没有办法纯粹地痛恨那一天。
骆从野将珍珠攥进手心里,蹙眉轻喃道:“你这样……”
“什么?”白鹤庭没听清楚。
骆从野没再说话,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白鹤庭身体一僵,骆从野的嘴唇也贴了上来。他用舌尖轻松地顶开了白鹤庭的牙齿,纵使隔着几层衣物,也感受得到那震如擂鼓的心跳。
白鹤庭轻轻喘了喘,抬手抱住了他的背。
骆从野呼吸更急,将人用力按进怀里,加重了这个吻。
你这样对我……
他在心里说。
我会觉得,你也喜欢我。
寝室房门徐徐合上,白鹤庭从床上坐了起来。
禁足法案刚颁布后没几天,oga叛乱便不可避免地再次爆发。平乱要务虽然还是落在白鹤庭的头上,白逸却将他本人留在了都城。
他今日在步兵大营处理了一整天军务,临近日落才打道回府,简单吃了一点晚餐便早早地沐浴就寝。
但他还有一件要事未办。
邱沉站在议事厅中,见白鹤庭睡袍外面只披了一件外袍,连忙唤侍从来给壁炉添了些柴火,随后,向他呈上了两份调查报告。
白鹤庭拿起第一份报告看了看。
邱沉办事妥当,依照他的要求,事无巨细地罗列出了立国后与教会相关的重要事件,写了厚厚一叠纸。
他把这叠纸放下,又拿起了第二份。
“这是……”即使已经被剥夺了爵位与军衔,邱沉依旧不愿僭越地直呼那人名讳,“那位被审判的细节。”
这一份只有一页纸。
白鹤庭快速过了一遍内容,讶异道:“只有这些?”
邱沉道:“这是我在皇家图书馆里誊抄的,被记载下来的东西只有这么多,一字不差。”
白鹤庭不再说话,仔细上面的文字。
记录中说,裴铭不仅在乌尔丹组建私兵,还与希摩王室共谋,企图以武力手段颠覆达玛森的政权。他与希摩人往来的信件被人截获,这才让计
', ' ')('划彻底败露。但抄写官竟未留下这些密信中的具体内容,法庭审判的过程也只有寥寥几笔。
白鹤庭越看越觉得奇怪:“这种诛全家的死罪,他就这么轻易地认了罪?”
邱沉道:“我找到了几位旁观过那场审判的普通市民,这记录符合事实。”
文字不多,白鹤庭很快看完了全部内容,这才从桌上拿起第一份报告逐页查看。
邱沉在一旁静候,只见白鹤庭的神情忽的严肃起来,他拿起裴铭案记录,将两份报告比对着看了几遍。
“教会第一次公开兜售赎罪券,刚好是在裴铭被处决之后?”白鹤庭问。
这一点邱沉也注意到了。
可是,即使位高如裴铭,也无权干预教会法的修订。
“是的,但这两者……”他迟疑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
赎罪券是民间的叫法,实际上是一张通过“捐赠善款”而获得的大赦凭证。西里教的信徒认为,只要得到了教宗的大赦,死后便无需在炼狱中承受罪孽带来的责罚。裴铭刚被处决后不久,购买赎罪券便成为了被宗教裁判所认可的补赎手段。
考虑到时间上的巧合,白鹤庭不禁联想到了郑云尚当年的遭遇。
他将两份报告收起来,又问:“那传言的具体内容,查清楚了没有?”
他说的是乌尔丹关于裴焱的传闻。
“乌尔丹人一直坚信那小孩没有死。”邱沉道,“据说,那小孩现在真的出现了,还成为了乌尔丹叛军的统帅。”
“统帅?”白鹤庭更困惑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对。”邱沉肯定道。
白鹤庭抿住唇安静了一会儿。
先不提这年轻人有没有能力带着一群乌尔丹人起义,回府后的这一个月里,骆从野与他几乎形影不离,每晚都会尽职尽责地守到他入睡再离开。
今夜也不例外。
除非骆从野有分身之术……又或者,乌尔丹的传言,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谎言,只为煽动人心。
白鹤庭冷不丁地问:“他每晚从我寝室离开之后,有去见过其他什么人吗?”
“他?谁?”
这话题对邱沉而言有些跳跃,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白鹤庭在问什么。
“没有吧。”他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尴尬,“他怎么敢……”
他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白鹤庭不愿再聊这个话题,只冲他摆了下手:“行了,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不耐烦,邱沉立刻闭上了嘴,片刻后才试探着开了口:“将军。”
白鹤庭丢给他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乌尔丹人之所以坚信那小孩还活着,是因为,当年有人看到他被一个少年带走了。”
木柴在壁炉中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跳动的火光映照着白鹤庭血色渐失的容颜。
他罕见地在谈话时走了神,邱沉把桌上的报告拿起来,边整理边说:“您今日忙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会安排人——”
“什么样的少年?”白鹤庭终于回了魂,“怎么看到的?”
邱沉道:“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白鹤庭在扶手椅上坐下,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而后低声道:“去查这传言的源头,把说这话的人给我带回来。”又嘱咐了一遍,“谨慎一点,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
邱沉整理好那两份报告,正准备告退,白鹤庭又突然站了起来。
“给我备马,我要去一趟王宫。”
他的嗓音异常疲惫,听着没什么力气,邱沉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他疑惑道:“现在?”
“对。”白鹤庭一刻都未耽误,抬腿就往门外走,“我自己去。”
“什么样的少年?往什么地方去了?”
邵一霄把空酒杯还给侍从,在空旷的地牢里慢悠悠地溜达了几步,最后停在了地牢正中央的铁椅前。
“咱们已经耗了一个多月了。”他俯下一点身子,眯起眼看着椅子上的alpha,轻声道,“我千里迢迢把你们从那蛮荒之地带回来,现在就剩下你一个,如果连你也辜负了我,我会很难过的。”
那人奄奄一息地晃了晃脑袋。
椅面上的数百根铁钉牢牢扎入了他的身体,漫长的疼痛与失血早已让他神志不清。
看样子也挺不了多久了。
“真不中用。”邵一霄遗憾地叹息一声,“我为你贴心选出的这个,已经是最温和的了。”
他的视线扫过墙边琳琅满目的刑具,正琢磨给他换个什么,身后的侍从忽然齐齐跪了地,异口同声道:“将军。”
邵城很少亲自来地牢,邵一霄立刻低下头,唤了一声“父亲”。
地面被血染得斑驳,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邵城皱了皱眉头:“你一定要把这里搞得这么脏兮兮的吗?”
他找
', ' ')('了个干净点的地方站着,看向那只吊着半口气的alpha,问邵一霄:“问出什么没有。”
“软的硬的我都试过了。”邵一霄咬牙切齿道,“这些贱民,不识好歹。”
邵城摇摇头便要往出走,邵一霄急忙喊住了他:“父亲。”
“说。”
邵一霄犹豫了几秒,不太自信地问:“那小孩如果还活着,应该是二十岁吧?”
“是。”邵城问,“怎么?”
邵一霄道:“我遇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讲话不要绕弯子。”
邵城神色微愠,邵一霄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上次我和殿下聊起裴……”
他话说一半,又想起父亲不喜欢听到那人的名字,及时改了口:“聊起那罪人的时候,有个alpha的样子有点奇怪。”
他依旧能回忆起那龙舌兰酒信息素的味道。
等级不低,当时让他极度不爽。
“他的信息素很明显是失控了,看模样,也就二十岁来岁。”
邵城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段话,问他:“你觉得奇怪,但是没把人抓起来?”
“我抓不了。”邵一霄耸了下肩膀,“那人是白鹤庭的贴身侍卫。”
邵城一怔,神情忽然认真起来:“你确定?”
“我确定。我派出去的探子说,那alpha正是五六岁的年纪进了白鹤庭的府邸。”这事邵一霄已经暗查了一个月,“可白鹤庭……他就是陛下的一条狗,他怎么可能……”
他再度陷入纠结:“但我分明从那alpha的信息素里感受到了杀意。”
邵城沉静下来,从侍从手捧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润了润嗓。
他还记得当年的一件怪事。
被派去执行灭口任务的那些alpha,其中一个被人干净利落地割了喉。天亮后,有人在距火场几十米远的暗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那是一个受过训练的alpha士兵,一个六岁的小孩或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也不尽然。
毕竟,有的人在十三岁时就能孤身潜入敌营,切断一个alpha将领的喉咙。
邵城的面色恢复了轻松:“人会说谎,但信息素不会。你若感到了杀意,那他必然对你起了杀心。”他把酒杯放回托盘,伸手捏了一把邵一霄硬实的肩膀,含笑道,“儿子,当你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要相信直觉。”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白逸倚在雕花御床上,语气里隐隐能听出一点不满。他怀里的oga不着寸缕,在闪动的烛光中白得刺眼。
白鹤庭立刻垂下了眼。
白逸把那oga支走,起身让侍从为他穿上一件睡袍,又重新在御床边上坐下。
“说吧,什么事。”
“陛下。”白鹤庭依旧低垂着眼帘,语气恭敬,且谨慎,“我在查教会腐败一事时,发现了一点异常。”
白逸有些困倦地点了点头:“讲。”
“教皇与邵将军,他们二人,”白鹤庭神情严峻,字斟句酌道,“有过于密切的往来。”
白逸没有说话,半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挥了下手,冲服侍他的几名贴身侍从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都走光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到白鹤庭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细细扫过他的脸。
“你大晚上跑到我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白逸道,“你不像是会关心这种事的人。”
他话音温和,白鹤庭的脊背却涌起了一股凉意。
他的回应给白鹤庭一种感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白鹤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还查了裴铭的旧案。”
白逸又安静了一会儿。
“查这个做什么。”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当年,裴铭手下有两位得力副手,其中一位在事发时被斩了首,另一位,也就是当今的骑兵最高统帅——邵城,却安然无恙。乌尔丹人之所以会产生如此激烈的反抗情绪,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裴铭的死和邵城脱不了关系。
白鹤庭抬起眼,鼓起勇气道:“当年,那封被截获的密信,是邵将军呈上来的吗?”
白逸看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我记得裴铭是坚定的反教权主义,他刚被处决没多久,教会便开始公开兜售赎罪券。如果那时候邵将军也与教会有私下的密切来往……”白鹤庭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裴铭与希摩勾结之事,有没有可能……”他停顿了一下,低声吐出了剩下的四个字,“另有隐情。”
白逸缓缓道:“你是想说,我冤枉了帮自己打过天下的功臣?”
白鹤庭低头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却也没反驳。
“鹤庭。”头顶传来的声音威严,却不含喜怒,“你觉得,裴铭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个答案重要吗?”
', ' ')('白鹤庭没有立刻回话。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坚定地认为这个答案是重要的。
当年他不够谨慎,带走裴焱时留下了太多痕迹,禁不起细致的追查。但是,倘若裴铭真是遭人陷害,或许裴焱的身份可以借此洗白,或许,白逸会念在他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计较他年少时干出的那些荒唐事。
但白逸的反应明确地告诉了他,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他的心头同时浮上了另外一个可怕的猜测。
白逸早已知晓答案。
“乌尔丹的反叛力量现在是必须扫清的障碍,你的关注点完全错了。”白逸道,“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要调查这个?”
白鹤庭仍旧低着头,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曾帮助过我和我的母亲。”他冷静地回答,“在我很小的时候。”
烛光跳跃,身前人的影子却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alpha低沉浑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聪明,忠诚,知恩图报。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他看起来并未起疑,白鹤庭暗自松了一口气。
“裴铭和我,”白逸的语气不像刚才那般冷肃,相反,竟带了几分追忆往昔的温情,“还有你的母亲,我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
白鹤庭愕然抬头,眼睛也瞬间瞪大了。
白逸低头看着那张同骆晚吟一样漂亮的脸。
他从未向白鹤庭解释过带他回来的原因,白鹤庭也从未主动打探过。
“你怕我吗?”他轻声问。
白鹤庭仍愣着,白逸伸出手,覆上他紧绷的肩膀,安抚道:“你没有必要怕我。”
顿了顿又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乌尔丹赏给邵城的长子?”
白鹤庭的脑袋里只剩一片混沌。
“因为他在秋猎中表现出众。”他机械地回答。
白逸笑了笑,收起扶着他肩膀的手,站直了身体。
“这个国家,没有外患,却有内忧。嘉树不是一块治国的料,我很清楚。但我会为他扫清障碍。叛军,是障碍。失控的权力,也是障碍。”他的语气很有耐心,说完,再次问了一遍,“现在,你明白了吗?”
白鹤庭努力扯回了思绪。
此刻他可以确定,白逸确实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宫廷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暗潮涌动,更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白逸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有任何一个国王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戴上王冠的模样,等到嘉树加冕称王的那一天……”
白鹤庭忙道:“陛下会长命百岁。”
“这种虚情假意的话,外人说说就得了。”白逸摆摆手,回身往床边走,“我老了。这些年身体的变化,我体会得出来。”
他往床上一坐,倚靠着床头,将话继续说完:“等到嘉树加冕称王的那一天,你要全心全意地辅佐他。”
“我必竭尽全力——”
“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白逸打断了他,“守住我为你们打下来的天下。”
“我一定……”
白鹤庭的话音愈来愈低,最后,缓缓闭上了嘴。
他似乎从白逸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但是,怎么可能。
一定是自己太过敏感——
“我就说你特别聪明。”白逸的脸上扬起满意之色。
聪明,忠诚,知恩图报。
这是他最欣赏白鹤庭的地方。
白鹤庭的神情却如遭雷击。
“因为到那时候,他就是……”白逸放缓语速,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了。”
白鹤庭认为,眼泪是没有意义的。
与寻常家庭中的母亲不同,骆晚吟不会对儿子的眼泪做出任何反应。白鹤庭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哭泣这个行为只会平白消耗自己的体力,让他更渴更饿,不会获得一丁点的好处。
于是,与寻常家庭中的小孩不同,白鹤庭平日里不哭也不闹,性格冷淡,不喜言谈。在外人眼里,这小孩总挂着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脾性非常古怪。
在白鹤庭的记忆里,他上一次落泪要追溯到五岁那年,落泪的缘由,是一只名叫“面包”的小鸟。
“面包”这个名字是他亲自取的。
他与面包短暂的缘分始于一条臭气熏天的脏乱小巷,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墙脚,看样子,像是死了。
白鹤庭向它走近,在墙边蹲下身,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它腹部的软毛。
那鸟竟挣扎着扇动了两下翅膀。
白鹤庭把它带回了家。他给它喂了一点水,又把昨晚吃了一半的黑面包拿出来,分了点面包屑给它。
它没有吃。
白鹤庭也没强迫它。
接着,这个没有名字的五
', ' ')('岁小孩为这只半死不活的小鸟取了一个名字。
他的词汇量有限,搜空了脑瓜,在自己的认知中找了一个美好的词汇。
白鹤庭叫它:“面包。”
这个名字和它的长相很不相符。它通体灰色,个头瘦小,羽毛还沾上了肮脏的湿泥。
既不好看,也不好吃,毫无价值,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它的体温却比人类更高。
将它捧在手中的时候,白鹤庭的手心暖烘烘的。
胸口也一同变得暖烘烘的。
面包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喝了三天水,但它没能挺过第四天清晨。
那一天,当白鹤庭睁开眼的时候,面包的身体已经冷透了。
骆晚吟这些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冲白鹤庭发过脾气,只把他当作一团看不见的空气,或者是一个幽灵。
但这天早晨,骆晚吟居然同他说了话。
“以后,不要给这些东西取名字。”他难得用了正常的语气,平和到令白鹤庭感到不适,“这样,等它死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白鹤庭本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蓦地安静下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骆晚吟看。
从他母亲这张漂亮的嘴巴里,他听到过许多恶毒的诅咒。他诅咒他的出生,诅咒他的健康,诅咒他早日死去,偶尔也诅咒他那从未出现过的父亲。
他早已习惯了这些难听的话,能够轻易地将这些诅咒当作一阵耳旁风。但此时,他小小的心脏却被一句平淡的嘱咐撕裂了。
一年后,也是希摩分裂战争开始后的第四年,混乱街巷中游荡着数不清的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陌生面孔。像许多无人庇护的倒霉oga一样,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骆晚吟被某个失控的alpha杀死了。
房间里杂乱不堪。
白鹤庭觉得,骆晚吟一定是挣扎过了,但他的挣扎大约只激起了对方的施虐欲,迎来了更悲惨的结局。
这一刻,白鹤庭认同了骆晚吟的说法。
也许正是因为他从未对骆晚吟有过正式的称呼,他没有觉得很难过。眼前这具被开肠破肚的赤裸尸体令他作呕,给他带来的悲痛甚至还不如那只冰冷又僵硬的小鸟。
又过了五年,白鹤庭被一队皇家骑兵带回都城,他们将他领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这是白逸加冕后的第四年,年轻的国王神采飞扬,视线来回打量着十一岁少年稚嫩却精致的脸,问他:“你叫阿野?”
贫民窟里的人确实是这样称呼白鹤庭的。
但他撒了个谎。
“我没有名字。因为我没有家,他们就这么叫了。”
他在一国之王面前依然不卑不亢,神情淡漠。和白逸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是个性格乖僻,但胆量过人的小孩。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白逸开门见山地说。
白鹤庭呆了一会儿。
接着,他脸上的平静渐渐碎裂,瞳孔晃动,神色迷茫,震惊中夹带着一丝无措。
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听好了。”白逸笑了笑,温声告诉他,“白鹤庭,这是你的名字。”
这个时间家仆们早已就寝,外面没理由如此嘈杂。骆从野停下手里的打磨工作,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给他看傻了。
白鹤庭在众目睽睽中大步前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焦头烂额的邱沉。
将军身份高贵,夜闯仆人楼实在有失体面,邱沉抓住一个同样傻了眼的beta,语速匆忙道:“去把苏先生叫来。”又提高嗓门,冲众人喊,“看什么,都回房间里去。”想了想,又放低声音改了口,“别回去,都出来。”
骆从野没回房间,但也没出去,仍然愣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今晚他离开时将军明明已经睡了,此时却从头到脚穿得齐整,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回来。
他还未理清思绪,白鹤庭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身体暖烘烘的,尤其是胸口。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白鹤庭从游离中唤醒:“您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白鹤庭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骆从野正抱着他,与他一同站在一个空间局促、陈设简陋的小房间里。
这房中只有一桌、一凳,和一张窄小的床。
连扇窗户都没有。
“我怎么在这儿?”白鹤庭喃喃地问。
他仍有些恍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脑海里竟全然没有印象。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骆从野长舒一口气。
将军刚才当着一群家仆的面,抱住了自己的alpha护卫。
但,这种头疼事,还是留给苏先生和邱副官吧。
“不是睡了吗?”骆从野歪过头,声音软得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有突发军务?”
他讲话
', ' ')('时的气息扫在颈间,又化作一条热流,缓缓淌入心口。白鹤庭松懈了神经,敷衍地“嗯”了声。
他的模样像失了魂似的,骆从野猜测道:“很棘手?”
确实棘手,但白鹤庭岔开了话题:“这是你的房间?”
胸前那颗alpha的年轻心脏忽然乱了节奏。
骆从野难为情地咬住下唇,几秒后才低声回答:“是。”
他的房间比想象中整洁,视线扫过之处皆是一尘不染。白鹤庭推开他,朝唯一的杂乱之处走了过去。
“哎——”骆从野惊呼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
房间就这么两步大,白鹤庭已经从桌上拿起了那把小匕首。
“你做的?”他问。
骆从野惴惴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怎么样?”
白皙的手指徐徐抚过木质刀柄,上面是手工雕刻的火焰纹样。
白鹤庭坦率道:“挺粗糙的。”
骆从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小匕首戳了个窟窿。
白鹤庭把匕首在手中转了两下,又说:“但手感不错。”
说罢,他从桌上拿起皮刀鞘,又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刀鞘装备在了腰带上。
骆从野又“哎”了一声。
“怎么了?”白鹤庭一边系腰带一边看他。
骆从野自己也对这把匕首不够满意,他一直送不出手,但白鹤庭已经把匕首插进了腰间的刀鞘。
他拿得理所应当,甚至都没问问这匕首做来是干什么用的,骆从野只好把千言万语都咽回肚子里,低声说了句:“不怎么。”
白鹤庭的手仍握在刀柄上,他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图案,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很想念自己以前的名字。”
骆从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静了静,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
白鹤庭也安静了下来。
他曾经也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
直到今晚。
“但我不喜欢您的名字。”骆从野小声说。
白鹤庭愣了一下。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他的名字取自一句外国的古诗句,又是由国王所赐,活到现在从没听人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骆从野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名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又自言自语似的说,“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这话听起来文绉绉的,白鹤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语调下沉地嫌弃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您不知道?”骆从野有些诧异,“这是一句很有名的台词,出自一部戏剧,不过……”他话音一顿,心虚地说,“我是从一本书里看来的。”
那书,他是在白鹤庭的藏书室里看的。
“戏剧。”白鹤庭不屑地冷嗤一声,“我哪有功夫看那种东西。”
骆从野哽住。
白鹤庭又问:“我送你去读书识字,你就天天看这些?”
这句来自将军的严厉斥责,骆从野只接收到了前半句。
当年他偷偷闯入白鹤庭的藏书室,被抓住后不仅没有受到重罚,还被送去了学校。他一直以为这是管家先生对他的偏爱,从未想过会是白鹤庭的授意。
毕竟,白鹤庭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
“看我干什么?”白鹤庭敛起眉,“我骂得不对?”
骆从野听话地移开了眼。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拿起笔蘸了些墨水。
白鹤庭莫名其妙道:“这又是做什么?”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骆从野手下的笔尖。
墨汁在棕色纸张上快速洇开,留下了洒脱利落的黑色线条。
骆从野放下笔,问他:“还丑吗?”
白鹤庭拿起了那张纸。
确实不丑了。
遒劲有力,一气呵成,是幅好字。
“还行吧。”他如此评价。
骆从野呆住。
这三个字他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熟练,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将军的审美。
白鹤庭用手指轻触纸面上自己的名字,轻声道:“你说得不对。名字,代表有人在意你。”
不在意你的人,是不会想要给你取一个名字的。
“有人在意你。”骆从野脱口而出。说完,又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改口道,“您。”
白鹤庭心不在焉,没有训斥他的无礼:“你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我救了你,所以你会对我无条件忠诚。”
只是,此刻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忠诚。
白逸怎么会是那个……
在骆晚吟口中,被千刀万剐似乎都不足以解恨的……
他的父亲。
“但是。”白鹤庭平淡道,“我之所
', ' ')('以会救你一命,是因为你的父亲曾经有恩于我。”
骆从野一怔,而后,冷冷地叹了一声。
困惑他多年的谜题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那他还算做了件好事。”他淡淡地说。
“你没有必要这么恨他。”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白鹤庭继续道,“一个alpha本来就可以标记很多oga,像他那样的身份,有几个私生子没什么奇怪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骆从野静静凝望着他的侧脸,片刻后,向他的方向跨出半步,将人困在了小桌和墙面的狭小空间里。
“但一个o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他从背后抱住白鹤庭,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动作如交颈的天鹅般缠绵亲昵,语气也一样,“我如果标记了一个oga,死都要和他死在一起。”
这是一句不够直白,但也不够委婉的表白。
白鹤庭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明白。
他抬手按住骆从野的后颈腺体,帮这不知死活的alpha纠正了一下措辞:“你如果标记了我,你会死。”
对于一个alpha而言,一个oga触摸他的后颈腺体,这代表了勾引,更代表了挑衅。
骆从野与身前人贴得更紧了。
“放心,我还不想死。”他伸手摸上那条被白鹤庭解开又系上的腰带,那上面正装备着一把他耗时四个月亲手打磨而成的匕首。
白鹤庭的身体纹丝未动,但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alpha那坚硬的、充满力量感的东西正死死地抵在他的身后。
“你在想什么?”他用了警告的语气。
骆从野又向前贴了一点,屈起一条腿卡住他的腿,一板一眼地问:“您在一个alpha的房间里摸他的后脖子,您觉得他应该想什么?”
白鹤庭被他紧紧压在桌沿上,小腹被硌得隐隐作痛。
他喘了喘,沉声呵斥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腰带连着匕首一起自腰间滑落,窸窸窣窣地摔落在地上。
又被骂了。骆从野叹了口气,礼貌地询问将军的意见:“那,您想要我吗?”
“不想——唔——”
oga勃起的阴茎在手中轻轻跳了跳,骆从野用拇指抹掉顶端冒出的清液,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骗人。”
桌上的烛台被震得一抖。
白鹤庭用双臂撑住桌面,堪堪稳住了重心。
他知道这得寸进尺的混小子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可这只手已经过于熟悉他的身体,能够轻易撩拨起他的欲望。
或者说,自己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只手的抚摸。
骆从野的前胸紧贴着他弓起的后背,有技巧地帮他抚弄性器,嗓音因控制着气息而微微有些哑:“我的字……都叫您抓皱了。”
白鹤庭齿关紧咬,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溢出几声气音似的闷哼。
他从未在床事中如此克制,这副极力忍耐的模样让骆从野愈发血脉偾张,他粗喘着吻白鹤庭的耳朵,性器隔着衣料往他臀上顶了顶:“没事的……邱副官已经把这栋楼清空了。”
白鹤庭转过头看他。
他的唇角不经意间蹭过了骆从野的下巴,像是一个若即若离的吻。
应该早一点想明白的。
五岁的时候,他也曾以为自己能够帮得上那只小鸟。可事实是,从捡到面包的那一刻起,他与面包的故事就已经进入了离别的倒计时。
而这天真的小孩,对可能发生的危机仍旧一无所知。
是时候把这个暖烘烘的家伙送走了。
他面色绯红,薄唇紧抿,眉眼中却读不出什么情欲,骆从野沸腾的血液在这沉默的注视中降了一点温,也找回了一点理智。
这间房太过简陋,那床的尺寸一人睡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上面只铺了一张材质低劣的粗糙垫子。
不应该是将军过夜的地方。
他抽出手,把被爱液濡湿的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低声道:“我还是送您回去吧。”
白鹤庭却忽然抬起头,吹灭了那摇摇欲坠的危险烛火。
“哪儿……”他伸长手臂,往回捞骆从野的脖子,“哪儿也不去。”
冷杉信息素很快盈满了局促的空间。
“就在这儿。”
黑暗中,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上骆从野的下巴,又一点点向上,摸索似的,含住了他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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