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快排到柜台跟前还是离队走了,叶钦羞得要命,直往程非池身后躲,隔着口罩小声辩解:“不反悔……刚才只是出去喝杯咖啡。”
拿着填好的登记表去拍照,叶钦摘掉口罩之后,边上的女工作人员惊讶地喊:“呀,这位不是——”喊到一半收了声,竖起食指“噓”道,“二位放心,咱们这儿有保密条例,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被认出来的关系,叶钦莫名有些紧张,明明常年在摄影棚进出,对着这普通的一台照相机却放不开了,脖子直挺挺地梗着,笑容也格外僵硬。
照相师难得看到一对颜值这么高的新婚夫夫,打心眼儿里想给他们拍好,说这照片可是要保存一辈子的,指挥他们俩头挨近一点,笑容弧度再自然一点。
然而越是这样,叶钦越是没办法放松。
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突然感觉到放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程非池的身体又靠近一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叶小软,笑一个。”
说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叶钦的指缝间,接着两手合拢,指腹紧贴对方的手背。除了温度,甚至能感受到皮肉下血液汩汩流动的速度。
脑海中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将叶钦的思绪吹回那年六中的操场上。他们在国旗下,在同学和老师的包围中,背后的手偷偷十指相扣,面上还要维持淡定,生怕被谁看出来。
现下却不需要了,他们从身到心,从灵魂到形式,都正大光明地属于彼此。
叶钦沉下一口气,咧开嘴朝着程非池展颜一笑,脸转过去面对镜头,照相师刚好捕捉下这一幕。
出来的照片上,两人一个看似冷静,实则面目温柔眸中含笑,另一个歪着脑袋靠在旁边人的肩上笑得灿烂,眼睛里像盛着寒冷冬日里穿透云雾的唯一一簇阳光。
(下)
这年初夏,两人一起上山扫墓。
程非池放下花束,祭拜过后便把空间留给叶钦,让他跟去世的母亲多说说话。
叶钦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平时他想什么都在心里对妈妈说过了。这次除了告诉她叶锦祥下半年就要出狱了,只剩把结婚对象介绍给她认识这一件事。
“妈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接过他电话的。他当时在我隔壁班,成绩特别好,年年拿奖学金,还拿过数理化奥赛一等奖,大学在国外念的,回来就当总裁管大公司。做饭也很好吃,还会修车,那会儿我自行车轮胎给扎了就是他帮我修的。”叶钦肚子里有一万句话可以用来夸程非池,险些刹不住车,末了强行掰回重点,尽量简洁地介绍道,“他叫程非池,非池中之物那个非池……人如其名。”
叶钦举起戒指道:“不过妈妈你放心,他的戒指是我给买的,虽然现在我还住着他的房子,但是以后我一定会买大房子给他住,把他养在家里,所以妈妈你也是他的婆婆,不是丈母娘。”
说到这里,叶钦不禁嫌弃自己幼稚,慢吞吞放下手,视线定在墓碑的照片上,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他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我干了那么坏多事,他都没生我的气,还跟我结婚了……所以,所以我也要对他好,特别特别好才行。妈妈你觉得好不好?”
下山的时候,叶钦的情绪还低迷着。
“我觉得我妈妈生气了。”走到半路上,叶钦闷声闷气地说,“她在的时候我不听话,现在稍微懂事点了,她却不在了。她一定生我的气了,气我为什么不早点懂事。”
程非池不了解罗秋绫,无法中肯客观地对这个想法做解读,只觉得叶钦有点钻牛角尖,问他:“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叶钦抬头看他,“妈妈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她去了哪里。”
说完看见程非池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还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叶钦就听见他冷冷地说:“我们结婚了,我也是你的亲人。”
因为不小心把哥哥惹恼了,接下来的山路上,叶钦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没过脑子的话特别混账,还说要对人家好呢,回头就把人家当成外人了,换做他也要生气。
可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程非池是他的亲人之前,首先是他的爱人。在他眼里,爱人的优先级是大于亲人的,刚才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才将两者区别对待了。
犯错不可怕,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是叶钦从先前屡次事故中总结出经验教训。
回到家门刚关上,他就扑进程非池怀里,胳膊环着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不肯挪窝。
“哥哥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软糯糯的声音响在耳畔,程非池心里纵有再大的火也给浇灭了。
何况他根本没生气,只是有点郁闷。
他轻叹一口气,说:“我们结婚了。”
叶钦这会儿反应极快,忙接话道:“对,我们结婚了,哥哥是哥哥,也是亲人。”
听着这番迫不及待的解释,程非池差点笑了,心中陡然生出逗弄的心思,问怀里的人:“还有呢?”
“还有?”叶钦抬头看他,眨巴几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腾地红了,又把脸埋回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程非池对他这娇羞模样产生好奇,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老……”叶钦声音低猛然降低,最后一个字只发了个声母就含糊应付过去。
程非池简直要被他逗笑,抬手回抱,将人严严实实地按在怀里,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红得发烫的耳垂:“小笨蛋。”
叶钦确实是个小笨蛋,程非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