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洪侍郎听闻消息,赶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擦黑了。他只觉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刚刚遭了斥责,家中又遇上这档子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了得!
府上下人来去匆匆,洪侍郎随便揪了个人问道:老夫人呢?!
那下人指着内屋道:回老爷,老夫人正在里头躺着呢。
洪侍郎甩开他,快步进入内屋,却见老夫人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母亲!
洪老夫人见状勉强打起精神,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德章
洪侍郎扶住她:母亲!母亲身子如何?!
洪老夫人攥紧了他的手:我不过假意吐了口血,否则那公孙琢玉只怕还要纠缠不休,你快去给宫里的贵人递信,定要让她替咱们洪家主持公道啊!
洪侍郎跺脚叹气:母亲,你还不知么,贵人已然遭了皇上斥责,处境堪忧,哪里能帮得上我们!
老夫人瞪大眼,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难不成便让那公孙琢玉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吗?!
洪大人连声叹气:母亲,我早就让你不要听信那些道士的话,现如今惹出祸事,只息事宁人便罢。明日我向陛下求情,再不要提此事了。
洪老夫人还欲再言,洪大人却不想再听,按住她的手道:母亲好生保重身体,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语罢嘱咐下人照顾好她,转身离去了。
洪老夫人本就心思郁结,如今更是心气不畅。满屋子奴婢见状俱都不出声,可见平日也是厌极了她。还是贴身大丫鬟上前替她拍了拍胸口:老夫人,时辰不早,您早点歇着吧,有什么气,明日再和老爷说。
老夫人只得点头。
丫鬟见状轻轻放下床帘,缓缓退了出去。
秋季多雨。白日还是艳阳天,夜间便忽然电闪雷鸣起来。老夫人被嘈杂的雨声惊醒,又觉口干舌燥,想唤丫鬟进来倒水,却没有人应,只能自己摸黑下了床。
屋里没有灯烛,老夫人从抽屉里摸出火折子,想点蜡。谁料这时,阵惊雷忽然劈过,连带着屋子都骤然亮了瞬。
她今日喝了药,头脑本就昏倦,加上被思云的死状吓到了,恍惚间竟是看见墙角有具女尸跪着朝自己笑,手抖,吓得仓惶后退。
老夫人惊叫道:来人!快来人!
轰隆的雷声盖住了她苍老的喊声。
地上铺着软毯,洪老夫人腿脚不便,趔趄后退,谁料竟是绊了跤,惊叫着摔到了地上。尊沉重的铜雀烛台被她胡乱挥手带倒,当啷压在她身上。
刺
只听声划破布料的尖锐声响,老夫人忽然便没了声息。
又阵惊雷闪过,屋内亮了瞬。只见那铜雀烛台尖尖的雀嘴不偏不倚,刚好刺中洪老夫人后背,截燃烧过半的红烛滚落在地,与鲜血逐渐凝成团。
什么?死了?
翌日清早,正当公孙琢玉发愁怎么处置洪家老夫人的时候,便骤然听闻了她逝去的消息,不可谓不惊讶。
文仲卿立于堂下,拱手时比平日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尊敬:回大人,听说是夜间喝水,不甚绊倒在烛台上,被砸死了。
天理轮回,报应不爽。洪老夫人将思云活生生做成了人蜡,如今因果同样又报应在了她身上。
公孙琢玉莫名叹息:也罢,省却我桩心事,记得将思云好好安葬。
文仲卿下意识问道:大人,这银子谁出?
公孙琢玉摸了摸袖子,只抠出来可怜巴巴的几两。都怪他嘴贱,上次说要嫖妓,结果杜陵春把钱都收回去了,跟文仲卿打商量:要不要不我们两个人摊些?
文仲卿咽了咽口水:大人,如何摊?
公孙琢玉想了想,左手比了个二,右手比了个个三:我出三两,你出二十两。
#这不叫摊,这叫抢!#
文仲卿碎步后退:大人,属下两袖清风,家中清贫。
第212章 要当一名好官呀
那银子到底也没轮到公孙琢玉出。洪府有几名丫鬟与思云相交甚好,为表一份心意,各自凑了些体己钱,在城郊买了块地将她好生安葬了。
此案牵扯太大,公孙琢玉写好奏疏,免不了要向皇帝禀明因由。他将那些妖言惑众的道士依律宣判后,便择了个日子进宫,结果好巧不巧,杜贵妃也在。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公孙琢玉见皇帝身侧坐着一位明艳动人的绝色女子,身着紫色宫裙,眉眼隐隐与杜陵春有几分相似,犹豫一瞬,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皇帝抬手,示意他平身:爱卿进宫参拜,可有要事?
他未必不知道公孙琢玉是为了什么进宫,毕竟洪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出了人命案子,罪魁祸首就是洪家老夫人。皇帝想听听公孙琢玉怎么解释。
公孙琢玉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回陛下,人蜡一案已水落石出,相关人等已悉数捉拿归案,请陛下过目。
他语罢将奏折递给御前太监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来,草草翻了几页,而后随手扔到桌上。眉头微皱,喜怒不定的道:公孙琢玉,你可知你惹了大麻烦?
公孙琢玉站直身形,心想在旁人眼中思云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而自己为了一个奴婢,偏要与洪家过不去,将事情闹到了明面上来。皇帝若放过洪家,会让人觉得他有失偏颇,但若依法论罪,为了一个奴婢得罪大臣实在是得不偿失。
公孙琢玉这个时候本该跪地认罪,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洪家确实是错了
他们将一名无辜的女子活生生做成了人蜡
公孙琢玉如果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做错了,他会觉得良心不安,也许晚上睡觉都会梦到思云死不瞑目的样子。但趋利避害的本性又让他没办法反驳皇帝,干脆就保持沉默了。
皇帝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带着为君者的深不可测:怎么不说话,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杜秋晚方才一直在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此时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她用帕子在指尖绕了绕,见堂下站着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心想生的倒是俊朗,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弟弟要保的人,抬手轻轻抵了皇帝的肩膀一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