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7)(2 / 2)

公孙琢玉挑眉:可宗卷上说,你被充入教坊司不久后,就失足落水而亡了。

当年莫家满门被贬为奴,成年男子尽数问斩,女子皆充入教坊司做了官妓,终身不得出。

莫静娴纤弱秀美,看起来一点儿不像将军的后代:我会凫水,假死又有何难。

公孙琢玉点头:教坊司看守严密,你能成功脱身,那必然有人帮你,是叶无痕还是骆剑鸣?

他知道的消息远比莫静娴想象中要多得多。

女子终于抬起头,公孙琢玉看见她眼眶通红,像染了血:骆叔叔是我父亲旧部,他想办法助我逃出,找了这个地方让我落脚。

落花胡同虽鱼龙混杂,但位置隐蔽,周围左邻右舍互不打听见面,皆缩住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算安全。

公孙琢玉双手交握,大拇指绕来绕去:叶无痕呢?

莫静娴像一个没了魂的人,公孙琢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低头将衣服上的褶皱细细捋平整,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在教坊司的时候,曾经救过他一命,他死皮赖脸硬是要缠着我报恩,我指使他去替我杀四个人,他就去了。

公孙琢玉哦了一声,双手揣入袖中,似有叹息:你全部说出来,不怕我将你抓入大牢?

莫静娴终于松了手中的衣裳:你已经将人擒获,查到了这里,我说不说的你早晚都会知道,只是骆叔叔与此事无关,求你不要将他牵扯进来。

公孙琢玉疑惑:你怎么不替叶无痕求求情?

莫静娴看向他:有用么?

公孙琢玉抱歉的笑了笑:没用。

叶无痕的罪跟骆剑鸣可有着质与质的区别。

莫静娴将衣裳拧干,晾在了院中的绳子上,公孙琢玉也不催促,静等在一旁。他看见绳子上有两件衣裳,一件男子的,一件女子的,相互挨在一起,干净又平整。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透了。

莫静娴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公孙琢玉,平静而又坦然:不是要抓我么,走吧。

公孙琢玉没有给她带镣铐,只是命人用麻绳将她双手捆了起来。双手抱臂,难免感到可惜:姑娘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莫静娴说:十八。

才十八。

公孙琢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一向喜欢做个糊里糊涂的官,因为真相有时候不见得会如所有人的愿。他走在前面,莫静娴被押在后面。

公孙琢玉忽然问道:姑娘后不后悔?

莫静娴没有说话。

那座小院被远远甩在身后,内堂里供着三十二座牌位,香炉里插着一把燃烧过半的香,烟火缭绕,让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莫炎武当初率兵在前方厮杀,后方粮草迟迟不至,大雪寒天,五万将士苦熬半月,体力不支,被敌军斩杀大半。后来才知,不过是有人贪了军费,欺上瞒下。然罪责却尽数归到了莫炎武一人的身上。

莫静娴没有回答,公孙琢玉便知道她不后悔,偏偏自己没什么话可劝。

这个朝代和后世不一样,没有警察主持正义,有的只是官官相护,贪腐成风,人命贱如草芥。寻常百姓若想申冤,连个能主持公道的清官都找不到。

公孙琢玉又不免想起自己在江州的同僚了。当初知府设宴款待杜陵春,众人皆至,唯有宁县县令白松鹤未到,最后惹了杜陵春不虞,现在应该赋闲在家了。

白松鹤的例子,是这个朝代大多数清官的境地,不愿同流合污,便为世俗所不容。包拯几百年来也才出那么一个。

公孙琢玉是个很庸俗的人,他过不得苦日子,也没办法和那么多人对抗,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就加入呗。可能良心上会有那么一点点痛,但起码小命保住了不是。

一行人回到了司公府,公孙琢玉却没有立即进宫禀报,而是让人找个地方先将莫静娴关押起来,自己则坐在游廊栏杆上思考案情。

当然,也可能不是在思考案情,而是在思考人生。

公孙琢玉总感觉把叶无痕和莫静娴两个人交上去,良心有点不太得劲。真奇怪,他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系统久违的又冒了出来,它落在公孙琢玉左肩上,用翅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是朝代的弊端。】

太高深了,公孙琢玉听不懂:什么意思?

系统扇了扇翅膀:【无论什么地方,总是做坏事的人多,做好事的人少。但这个朝代缺少一个能挑起清流大梁的官员。】

如果这个朝代有包拯那种不畏强权的官员,说不定莫静娴当初会选择报官申冤,不至于走上这条路。但很可惜并没有,以严复为首的文臣已经老了,斗不过杜陵春一党。

公孙琢玉最讨厌009灌心灵鸡汤了,一巴掌将它拍飞:要当清官你自己当,我才不当。

说完从栏杆上跃下,屁颠屁颠去书房找杜陵春了。

热恋中的人大概就是这样,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杜陵春自然也想见公孙琢玉,只是见了面,对方难免有亲近之举,左右为难。

近日南边出现蝗灾,百姓粮食受损,出现大批灾民。按照惯例,皇帝必然要派人带着赈灾银下去救灾,其中油水颇丰,严复一党的人和杜陵春一党的人都在争这个位置。

宋溪堂正分析着局势,忽见杜陵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住了嘴:司公?

杜陵春抬眼:何事?

宋溪堂捋了捋胡须:在下见司公愁眉不展,似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在下或可分忧一二。

分忧?

杜陵春心中冷笑,心想这种事你可分忧不了。他看了眼天色,心中估摸着公孙琢玉应当快回来了,对宋溪堂道:先生说的事我知道了,会好好思量的。

宋溪堂识趣告退:那在下就先回房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公孙琢玉就过来了。

司公!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杜陵春就知道又是公孙琢玉那个小混账,心中竟有些罕见的无奈。他从位置上起身,刚走出书房,腰身就是一紧,被人迎面抱了个满怀。

杜陵春抬眼,见房门都关着,就没有阻拦,看向公孙琢玉:人抓到了?

公孙琢玉嗯嗯点头:抓到了。

杜陵春又问:审出来因果了?

公孙琢玉顿了顿才点头:审出来了。

杜陵春没说话,他打量着公孙琢玉的眉眼,一双眼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那为何一脸苦相?

公孙琢玉不自觉摸了摸脸:有吗?

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潇洒。

杜陵春见他摇头晃脑,转身走到书桌后面坐着,漫不经心的出声问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公孙琢玉非要过去跟他挤在一块儿:司公,若是要在陛下面前保住那凶手性命,是不是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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