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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洞外天光初现。
殷缺在打坐调息中骤然睁眼。
这座山上来人了。
不止一队。而且有高阶修士。
殷缺的神识能感知到他,自然他也立马发现了殷缺,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殷缺看了看躺在草堆上的纪珩,虽然仍在昏迷,但呼吸平稳,已无大碍。
没有我,也要照顾好自己。
殷缺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拿起身旁的青云剑,在洞口画了一个隐匿气息的阵法,将周围的痕迹清理干净,朝此山的相反一侧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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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缺被落在身前的灰袍男子拦住了去路。
“是你——”
殷缺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昨日被他刺了一剑的那名散修。
那人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恶狠狠地厉声道:“没错,这次你休想再逃!——我要先断你一条胳膊,然后再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殷缺面色不变,缓缓举起青云剑,冷冷道:“你且来试试”
那人今日更为警惕,并不靠近,也不再给殷缺拖延时间的机会,骤然出手,磅礴灵力势如破竹地自其掌心间射出。
灰衣人第一招仅为试探,只用了四成实力。
殷缺挥剑相迎,两道灵气在半空相撞,发出巨大轰鸣,只见空中白光闪过,殷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摔落在地,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灰衣人吃了一惊,想上前察看,却又突然止住步伐。即便断了右手灵脉,殷缺的实力也绝不该如此之弱。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灰衣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脑中飞速运转。
殷缺伤到了肺部,忍不住咳嗽两声,看到那人警惕的目光,笑出声来。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小心翼翼,倒像是经过昨日之后怕了殷缺一般,恼羞成怒地低骂一句,立马上前打算先封印殷缺气海,带回去好好折磨。
有人来了!
不只是殷缺,灰衣人也发现了——此人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不过瞬息,一名男子悠悠站在了两人身前,却没有人看能看清他来自何处。
男子一身云缎锦衣,身材颀长,微卷的黑发慵懒地垂下,微微上挑的狭长黑眸中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容貌俊美得不可方物,但姿态却张扬轻狂。
那人一来,就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盯住了地上的殷缺,让他如芒刺背,本能地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你要跟我抢人吗?”
那人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灰衣人。
灰衣人心中窝火,但却深谙审时度势的重要性,这人如此嚣张,修为也不在自己之下,必定有所凭恃,自己还是不招惹为妙。
灰衣人没有吭声,所在位置白光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人不屑地轻哼一声,不急不缓地走到殷缺面前,俯下身,右手钳住殷缺的下巴,不容他躲避地朝向自己。
他缓缓端详片刻,一侧唇角微微勾起,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愧是圣女的儿子”
殷缺站挣脱不开,也不愿意示弱,便狠狠地瞪他一眼。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轻笑出声,松开了手,在殷缺白玉般光洁的下巴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红痕。
殷缺将头转到一边,不想看到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冷冷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并不答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殷缺,问道:“真是好生倔强,可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殷缺脸色一变,嘲讽道:“不用你管”
“不会是在等我抱你吧?”,那人并不气恼,说着,就真的作势伸手要来抱殷缺。
殷缺被他气得几乎要再呕出一口血,但也不愿示弱,承认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那人就要碰到自己,殷缺眉头都拧成了一股绳,左手缓缓握住,心里做好了激怒这人的准备,打算待他再靠近些便拼尽全力一掌击出。
“放开他”
突然只听不远处有人声响起,这人眼中的阴翳之色一闪而过,倒是真的抽回了手。
殷缺不自然地抿起嘴。
“二哥,你可算来了”
这人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站直身子看着殷缺身后。虽然以兄弟相称,但语气并不热络。
“嗯,萱鸾的尸首取到了吗?”,来人也不冷不热地应一声,不疾不徐地缓缓走近。
“已经在运回去的路上了”
殷缺无暇顾及他们言谈的内容,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说话之人的方向。
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但此刻,他多么希望是自己认错了。
来人从树林遮蔽的阴翳中缓缓走到阳光下,殷缺的心顿时沉坠得像灌
', ' ')('满了冷铅。
这身青裳仍是昨夜殷缺亲手给他穿上的那件,其容貌也依然如从前一般艳丽精致,但周身气势却已截然不同,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凌厉幽深,闪烁着冷似寒冰的精芒,贵气浑然天成,仿若睥睨众生,高不可攀。
殷缺心跳得厉害,嘴唇止不住颤抖,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个麻木空洞的躯壳,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愈走愈近的人。
为什么他变成了这副神色?
为什么面前这人方才叫他二哥?
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有无数个猜测在殷缺心头闪过,但他不敢深想下去。
“小珩……”,殷缺从被挤压得咯吱作响的牙关里吐出两个字,尾音已哽塞得变了调,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恐慌与哀求。
纪珩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径直略过了地上的殷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反倒是那名卷发男子看出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意味深长地说道:
“叫得这么亲热,看来我二哥这几年在中原可真是没白待啊,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我这好哥哥,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你——”
他察觉身旁之人投来的警告目光,笑得更为肆意,挑了眉继续道:
“——诶呀,真不好意思,刚刚忘了介绍,我是婈萝族的三王子季潇柯,这位嘛——自然就是我二王兄季珩君了”
“纪珩……季珩君……”殷缺喃喃自语,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面色变得青白,左胸传来的痛楚让他不自觉弓下身,咬住下唇强忍着不泄出悲鸣。
季潇柯看到季珩君面色不善,如同风雨欲来,说得更加起劲:“别看我这二哥长得明艳无害,可自小城府就不一般深,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中原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蛇蝎美人,啧啧啧,我见过许多受骗之人,嘶——如今大多坟前草都三尺高了。”
“闭嘴”,季珩君脸色阴沉,冷声打断道。
季潇柯对上他隐隐带着威胁的目光,知道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能让季珩君不痛快,他心里就畅快极了。
但季潇柯也不想彻底激怒这条毒蛇,给自己惹来大麻烦,于是满意地闭上了嘴。
殷缺感觉五脏六腑都针扎似的生疼,他死死地盯着季珩君那张俊丽无俦的面容,仿佛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面前这个人。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模糊了殷缺的视线,一颗颗连绵不断地滚下面颊。
但胸膛内一束不肯轻易熄灭的微弱火苗,叫他不要就这样相信那人的话。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纪珩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殷缺要听他亲口说。
只要他说,自己就信。
殷缺想站起来,但胸前疼得厉害,只能勉强撑直身子,朝着几米外不动声色站着的身影,鼓足力气道:
“小珩……他说的不是……”
“琉璃净华丹在他左胸下三寸处,派人取丹吧”,季珩君对着身边人说道。
未出口的几字悄然飘散在风中。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殷缺整颗心都只余冰凉。
【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不必再问了。
殷缺已经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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