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停,便见一只活蹦乱跳的金鲤坠地,就在她脚尖前弹着尾鳍跳跃而起。
地上一根猩红火线霎时追着那鲤鱼弹出,便在乐韶歌面前纵横交织成黑红网罗,口袋般猛的一收,已将那金鲤紧紧兜住了。
鲤鱼坠落在地上,动也不动——那猩红网罗已渗入它体内,将它的意识绞杀了。
——只差一步,她没踩上此处陷阱。
人群中有心音怒跳了片刻,随即缓缓平复下来。
乐韶歌寻声望去,正和兜帽下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对上。
那眼睛的主人意识到已被她看破了,抬手一遮眼睛,匆匆潜入暗影中。
那手指指节上似描了黑色曼陀罗花印,妖娆又华丽。一瞬间就印入乐韶歌脑海。
乐韶歌却也没急着去追,先抬头望向酒楼,寻找施以援手之人。
便见楼上雕栏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修士,瞧她望过来便点头一笑,狡黠又不失风趣的,“失手坠物,幸未伤及姑娘——还请不要责怪。”
看似道歉,却分明料定乐韶歌已察知他失手是假、救助是真。是在风度翩翩的索要感谢呢。
乐韶歌眩晕了片刻,深深感到自己又被“天命”给摆了一道。
——她被砸懵了。
——那是萧重九,尚还没有失忆的萧重九!
总盯着人看容易引起误会,她得赶紧答话才行。乐韶歌脑内空空,半尴不尬的答了句,“我却无所谓。倒是‘失手’扔了店内锦鲤,店主不打你吗?”
话一出口她便觉懊悔——这语调毫无拒绝之意,听着倒有些像调笑。
“哎?”却显然已出乎萧重九的预料。
乐韶歌不知此地流通的是何种货币,但想来凡是修仙者都不会拒绝灵石。便弹了粒星砂上去,见萧重九面色诡异的接住了,便道,“……就以此物赔你的锦鲤吧。”
她点头道别,准备立刻离开。
不知为何,萧重九竟似没听懂她的意思。见她毫无准备就要前行,忙阻拦道,“此地处处陷阱,姑娘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乐韶歌抬手一挥,耳中霎时灌满汹涌海啸之声。有巨浪席卷了无数海族自街巷这头涌来,如洪水般眨眼间便将长巷冲洗了一遍。所过之处有陷阱便触发陷阱,藏暗器便衔出暗器,只听陷阱关窍如烟火般噼里啪啦接连爆开。
那洪水汹涌奔流,却对人秋毫无犯。分明就是幻像,可又真切无误的干涉了现实。
众人俱都看不透这法术如何操成,这才知晓这小天女原是深藏不露。
萧重九的提醒,自然也就断在了口中。
两侧窥探目光里已杂了不少愤怒。
——此处的捕食陷阱干系到他们许多人糊口的能耐。纵使他们有心暗算在前,可骤然被掀去了底盘,也令他们不由恨恼。
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身家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就万事皆休了。
那以兜帽遮面的金绿瞳之人自小巷中拐进一处灯火通明的八角楼,掀去了兜帽。
却是个脸上伤疤纵横交错的曼妙女子。
那女子恼火的快步上楼,脚下皮靴踏得楼梯振振作响。上到楼顶便一脚踢开雕花木门。
楼上歌舞正旖旎。观舞之人胸襟半敞,凤眸半垂,懒散的倚着只通体油黑的孟极豹。那豹子打个哈欠,獠牙森白,似已厌倦了此处和平无事,却也姑且懒于食人。观舞之人伸手挠挠它的下巴,也不知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安抚宠物。
那女子见此状越发羞恼,踢开挡路舞女,上前夺过那男人手中酒杯,摔了出去。
男人也不恼,只似笑非笑的瞟她一眼。
“陆无咎,你干的好事!”
“好事?我怎不记得自己还干过好事?”
“你!……什么缚仙阵,说得好听,还不是被只鲤鱼轻巧破去了?”
“鲤为龙副,也算半只仙兽。以此物破阵,倒是有几分小聪明。”陆无咎伸了个懒腰,翻身往豹子脊背上一躺,闭上眼睛,“安心,那小天女还是你的,跑不掉。”
“你说得轻巧,那小妖精修为不在你之下。此刻她已对我生了防备,我有没有命活到明日还难说呢!”
陆无咎嗤笑一声,“你瞧见她行事了无?落脚便有人要夺舍,她呢,拆了一街杀阵,却没教一个人流血。这等心性,修为再深也不过是只肉羊罢了。迟早便宜了你——你该高兴才是啊。”
那女子似是被他说服,琢磨片刻,妖娆曼妙的上前推了推他,娇声道,“便宜了我不就是便宜了你吗?”
陆无咎半睁了眼睛,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懒懒的端详片刻,露出些兴致寥寥的冷笑,“是便宜了不少。”
手指向下勾开她的衣衫,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在了身下。
乐韶歌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了长巷。
之后再无多余的目光窥探。
顺利的找到师父所说——坐落于北四条与西三条交汇处西南角花木荫里的落脚处,乐韶歌望着月色下乌漆抹黑的小树林和小树林里挂着的一张吊床,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说“不必怕被跟踪的隐蔽之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乐韶歌:……就知道他没个靠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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