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深没再阻扰,静坐了会儿揉揉额头,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总共就带来两瓶红酒,五人平摊下来没多少,便由他出了门。
谁知晏深没喝醉,醉的竟然是一直寡言少语的大非。
大非的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拿下了,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方向,却因近视而让人感觉柔和。
从刚才他们缅怀校园生活的话语中,不难得知他是和晏深并不相同的文静性格。
这回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开口与我对话。
“晏深啊,他……”
我放下筷子,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抬手胡乱在空气中挥了两下,将第一句开场白说完整了:“他很好,小顾……你要好好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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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给他倒了杯水:“大非,你喝多啦。”
老韩哈哈笑起来,他边笑边和我解释:“别见怪,这人就这种婆婆妈妈的属性,几年跟在我们后头和家长似的,还不会喝酒,一瓶青啤都能把他灌得东倒西歪。”
我站起身:“我去问服务员有没有糖水。”
老韩连忙拦住我:“哎呀不用,你坐着吧。他喝多了话就多,说完了就好了,解酒药也救不了。”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说话能解酒的,略带好奇地坐回去。
大非咕嘟嘟将那杯白开水灌进肚子里,顶着一张大红脸看向我:“小顾你不知道……我们a区,和d区隔了、隔了整个校区远,但那个大傻子老是去楼下看你。”
我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扯扯嘴角,不太信:“那他怎么从没和我说过话?”
大非打了个酒嗝:“他没那个胆!”
这我就更纳闷了。
晏深胆子不挺大么,都压了我好几回了。
再说了,他还直接登堂入室给男朋友戴绿帽,这像是没胆的人干出的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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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非絮叨着往下说:“他其实很优秀,小顾……他是我们宿舍里最优秀的那个,他真的很优秀……”
大非真的挺词穷,不知是不是脑回路遭酒精堵塞的缘故,他翻来覆去夸晏深,却只用了这么一个词。
“那会儿学校里喜欢他的人不少,他是很有自信的人,我就……从没见过他有做不成的事儿。他的论文发表了好几篇,能上台主持联欢会活动……之前外联部不行的时候,还是他去拉动了院资金……他年年都拿奖学金,真的,除了优秀,我想不出什么词能形容他了。”
他讲述得有些凌乱,我不表态,静静听着。
大非接着道:“但是他遇到你,就不自信了。”
“像是突然一下,你把他从高处拉了下来……他明明有很多荣誉缠身,却跟我们说……他觉得你太好,他没有任何信心站在你的面前。”
他朝前凑了凑,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碗碟上:“小顾……其实我没醉,我现在挺清醒的。晏深那家伙很闷,他很多话都不愿告诉你,这些都是我们三个想说的……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你能听进去多少。但是我们三个都想告诉你,他很珍惜你,以后一定会更珍惜。”
“他是个稳重的人,可偏偏一提到你,整个人都会局促不安起来,像是企划案有一百份都没法让他放下心……有时候我在想,喜欢要达到多高的层次,才能让一个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一连串听下来,其实我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
但当大非最后这段话说出口后,我搭在腿上的手指却微微一收,将裤子握起了一条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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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似乎看出了我一瞬的不自在,笑着打哈哈:“哎呀大非,你不用说得那么郑重煽情,他俩现在都在一起啦。”
大非摇摇头:“你大学时候压根不认识晏深,肯定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傻事。”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做了什么?”
大非提到了我常去的网咖对桌,提到了大冬天宿舍门把手上挂着的柚子和剥皮器,还有离校那天配送员给我的一束花。
他说自己没有醉,但话里还是颠三倒四,接下来还是老韩接替了他的位置。
“你毕业走红毯的那天,他回了学校他把名字签在了你的下方,怂得只让我给他在板子前拍了张和签名的合影。”
“他那时候还在给人打工,拿了好几个月的工资给你去买了毕业礼物,还匿名寄到了你的宿舍,只写了一句前程似锦。”
“后来你经常去那什么破酒吧,他脑子一热也跟进去了,一呆就呆一整晚。你和别人谈笑,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看陌生人和你搭讪,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他亏损得厉害。说来你可别怪我们,那时候我们劝他老老实实找个公务员工作,拿一份稳定的薪水,以后娶妻生子不也幸福过一辈子么。他不,他说他只要你,他要等到可以保证给你最好的生活时再去找你,以最好的面貌认识你……是不是特傻.逼?”
我模糊地想起来的确有柚子这回事,那阵子我上火,嘴角起了个痘,一碰就疼。
当时我以为是宿舍里谁对象送来的,就拎进去放在了凳子上,结果压根没人认领。
最后那红袋子放了两个月,被舍友拿出去扔了。
花是向日葵,我也签收了,不过上面没有留言卡片,又因为嫌带回家麻烦,我拆后分给周围的同学一人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