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个老者伸手接过后金块后却没归还玉佩,而是扭头就往回跑,速度和野狐狸有的一拼,从矫健的背影上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个老头。
“你!”
子阳稍稍一愣,随后愤怒的就想去追那个老头。
“算了。”蒙恬伸手拉住他,淡淡的说道“时间紧急,我们赶路要紧。”
有了正规的身份证明,这一路上的关卡和小吏检验都畅通无阻,再加上几人都穿上粗布麻衣,刻意抹黑自己皮肤,改换容貌,除了遇上几个不成气候的盗贼,向南走的这一路上倒也平安到达牟城。
这两日,唯一的烦恼就是嬴政明明伤的不算严重,却始终不醒,口中还不停地说胡话。
看着他这副重病的姿态,蒙恬一日比一日更加心焦,可这病情就连子阳也是满头雾水,说不出所以然来。
子阳不止一次的给嬴政仔细诊脉,检查身体,可除了一些皮肉伤之外,并没有其他伤情,按理来说应当早就清醒了。
邯郸本就离魏国边境十分近,距离魏国的邺城也不过是四十余里。
而牟城刚好坐落在两国边界之间,离邯郸和邺城的距离都不远不近。
按理来说,这种地理应当饱受兵戈之扰,但两国久不经大战事,再加上魏国商贸繁华,常有商人在这座边境城市来往运货,久而久之,倒也发展出几分人气和热闹。
今日,牟城门口却不同于以往寥寥几个守门士兵,而是一反常态地围绕了许多重甲士兵,将南北数个城门尽皆包围看守的密不透风,然后挨个检查核对来往行人的验传。
来往人数众多,检查又太过缓慢,没过多久,城门口前就排出了人流长队。
有些人急事在身,想要偷偷塞一些布币给守门士兵,好蒙混过关,为首的士兵队长却毫不犹豫的将塞入自己袖中的钱币扔在地上,伸手一指,便有几个士兵冲过去将那一行人拖下去检查验传、盘问身份。
甚至比之前问的人还要仔细。
此举自然惹来一些不快,排在长队前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后,纷纷出口抱怨,士兵却半点不为所动,依旧挨个仔细检查,甚至连坐在车厢中的富家女眷也要一一查看。
在人流长队的最末端,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马夫,驾驶牛车自远方而来,然后安安分分的到人流最末端等起了队伍。
临近黄昏的日光下,马夫目光在前方士兵队长的剑柄铭文上凝视几秒,辨认出那是李牧的部下,然后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随着人流排队。
片刻后,队伍轮到了这辆牛车。
“验传!”士兵队长粗声大气的喊道。
马夫立刻从怀中掏出几根竹简,双手捧着递给唯一会识文念字的士兵队长。
“故邯郸冉里大男子吴文,为人黄皙色,椭圆脸,长七尺三寸,至今可十四岁,行到端,毋它疵瑕……”
士兵队长逐字逐句的读出几片竹简上的内容,然后和面前之人容貌身高比对。
“这传上所书之人可是圆脸!”士兵队长沉声说道。
马夫心头一阵紧缩,面上却随意地说道“年岁增长,脸型有些变化也是寻常。”
“牛车中人又是谁?”士兵队长问道。
“这……”马夫微微为难。
士兵队长见状面色一沉,“还不快快让开,莫非车厢里真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鬼魅不成!再不让开,我便直接罚你去当城旦!”
士兵队长所说的去当城旦并非无的放矢,赵国律法规定,敢偷窃伪造验传者,要处罚布币和劳役。
话音刚落,牛车的布帘便从里面被一把掀开。
只见车中一共坐了三人,一个少年半躺在车厢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衾,双目紧闭的不知在说什么胡话,而另外两个身着布衣、像是婢仆的少女正手忙脚乱的拿起陶壶,想要给那少年喂些水进嘴里面。
车厢里光线昏暗,士兵队长照着竹简上的内容还想细看他们面容,一旁的马夫恰在此时急切说道“壮士明鉴,我家小郎突发疾病,家中长辈又都恰巧不在,事急从权,只好先带小郎和两个婢女来牟城寻医治病。”
这说的理由也与验上所说相符。
士兵队长又细细盘问了车中男子的家世身份、姓甚名谁、长辈居于何处、家处何地……
马夫全部都对答如流。
眼见毫无异样,士兵大手一挥,刚想说让人过去,身后就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一个中年将军龙行虎步而来,周围随从亲卫众多,可见身份不低。
守门的士兵连忙恭敬地小跑到他身前,说道“见过司马将军。”
——司马将军?
——司马尚!
车厢中的明夷骤然蹙眉,回想起了那一次参加平原君夫人府上宴会,在李牧身边见过一次的那个中年男子。
司马尚眼带血丝,可见这几日都未曾睡好,他询问士兵道“今日寻查如何?”
“未曾发现可疑之人。”士兵队长说道。
司马尚扭头看向恰巧正检查的牛车一行人,发现正是需要重点检查的几个少年人,便又将刚才士兵队长已经问过的问题细细询问了一遍。
马夫说完之后,司马尚却沉默不言,并未出口放人,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面前低眉垂目的少年马夫。
总感觉这少年马夫有哪里不对,可一时片刻又说不出来。
在这样的压力下,装扮成马夫的蒙恬手已经伸入怀中,握紧了冰凉的青铜匕首。
“将军我家小郎君重病,急于求医问药,可否先还验传放行?”少年车夫身体微微前倾,急切的说道。
听了这句话,司马尚终于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既是寻医问药,怎么不去都城邯郸,反倒来这偏远的边境小城!
司马尚拔剑厉声说道“给我拿下这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