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向烽看猴猴的眼神来判断, 他似乎没见过猴猴,或者和猴猴不太熟悉。
……不过他应该挺了解自己师父的那个德性。
向烽短促地点了个头, 算作和猴猴打了招呼。
他眼珠极黑,眉毛极浓,整个人笔挺地戳在那里,虽然一身黑甲,却如同他那根银白的长.枪似的,带着一身化不去的凛冽雪意。
在他身后, 两排盔甲制式相近的黑甲亲兵,正有序地疏导着街上百姓, 主持着城门口乱成一团的秩序。
向烽没有理会自己那些手下的行止,他抬起眼睛,两道寒刀似的目光便几乎逼在叶争流的脸上。
猴猴见势不妙,急忙对着向烽行了第二个大揖。
“大师兄,这位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
这一回, 向烽连个头都没有对叶争流点。
如果说, 他方才看着猴猴的目光, 和看着街边百姓没有什么区别,那现在他看着叶争流的眼神就要更冷一些。
一言以蔽之, 猴猴在向烽眼里是人。
而叶争流在向烽眼里, 是犯罪嫌疑人。
叶争流被他拿眼睛一看, 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无证小摊贩被城管追了三条街没收推车的恐惧来。
干咳了一声, 叶争流先和人家打了个招呼。
“大师兄好。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 我也只好躲一躲。我刚才留心着,没让他碰伤周围的百姓, 就是这地面掀了……给执法队添麻烦了, 是要罚款吗?”
向烽的回应冷淡而简短。
“我见着了。”
他看见了叶争流闷头往城门外扎的模样。
其实以她这个游龙般的身法, 若是不管平民死伤,一味地往人堆里扎,多半能浑水摸鱼地逃走——当然,人群若是仓皇践踏起来,也势必闹出人命来。
然而叶争流却没那么做。
如果不是看在她这举动的份上,凭这两人胆敢在内城动手,向烽那一条枪钉穿的就不止是埋在地下的黑衣人,叶争流非和对方一起串成串不可。
另一边,叶争流口上应承着“大师兄”,视线却不自觉地朝着地上那具尸体飘去。
那黑衣人浑身上下毫无标记,教人看不出来处。他衣角上别说绣花,就连一根多余的线头都没有。
但对于这人从哪儿来的,叶争流心里有数。
她无氏无族,人际关系干净得像是一张纸。要有什么人和她有欲杀之后快的深仇大恨,除了应鸾星,就是慕摇光。
慕摇光要想弄死叶争流,手段应该会更委婉、更让人无法觉察才是。
所以多半就是应鸾星了。
叶争流这里稍作思索,神思飘远,却没注意到,向烽何时又抄起了那杆银枪。
下一秒钟,熟悉的风声再一次擦着叶争流的身侧掠过。
叶争流嘶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又违反了哪条城规。她下意识闪身躲开,疾声道:“罚款多少钱?我立刻上缴!”
然而,她的声音被压制在在破空风声以及地面崩裂的低沉巨动中,成为其中陪衬的混响。
向烽甫一出手,银枪便如标矢一般重重地击在地上,凿出两三道深深的皲裂。
随着地皮被这一枪的巨力震开,一直隐匿自己气息的两个黑衣人再也躲不住,只得从地下翻了上来。
难怪连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乞丐都说不出他们所在,不住店,不打尖,不进私宅,原来这几日里,三人一直都像是土拨鼠一样地活在地底下。
向烽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道:“……玄衣司。”
叶争流骤然回神。
她想起来了,据解凤惜自陈,他连夜叛出玄衣司,在沧海城扎根,至今已有五年。
而五年前,他身边唯一一个带着的弟子,似乎就是这位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