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来,轻轻在自己喉咙处摩挲两下,解凤惜脸色莫测,似乎想起了那些羽毛梗在喉口时的特殊感受。
若不是吃了裴松泉的那缕头发,他此时想必已经死了,死状大约还会很离奇。
而裴松泉的头发,则是给了叶争流的。
诚然,解凤惜当初如果执意想要,尽可以凭借师徒名分强夺。
在这个世上,师父做徒弟的主是天经地义。就和父母收走小孩子的压岁钱看一样,或许有人觉得不妥,但道义上没人能说他一句不是。
但那么做,解凤惜不屑。
所以即使知道那缕头发能压制诅咒,他还是任由叶争流自己把东西收好。
这才有了方才叶争流主动把头发给他的事情——他那时候已经威胁不了叶争流什么,她这一救,是心甘情愿的。
解凤惜感到触动。
他们这一对塑料师徒,外人看着亲热,白露这个小笨蛋更是感动得涕泪涟涟。
实际上,他们彼此对着另一方的时候,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给对方搭戏台子,唱得花团锦簇,可虚情远多过诚意。
正因如此,这一次的救命之恩,解凤惜反而更要领受。
他本来以为,叶争流和自己过于神似。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还是与裴松泉更合拍一些。
在一连经历了应鸾星和解凤惜这两个人中之鸟后,叶争流仍然保有她的坚持。
一直以来,解凤惜对叶争流不差。
但他还是得说,自己先前看轻了她。
解凤惜必须要承认,继视野和见识的高度以后,叶争流第二次令他吃惊。
——她的品格,远比解凤惜所以为的贵重得多。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解凤惜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对我来说,裴松泉的头发很不易得,但对你或许不一样。无论如何,我会找其他东西补给你。”
叶争流对解凤惜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既然这么上道,那她当然不好客气。
“那不如就……先预付一点定金?”
解凤惜无奈一笑:“啊……现在连师父也不叫了吗?”
叶争流无辜地摊了摊手:“您不也是一样,也不再作‘为师’的自称了吗?”
听她这么说,解凤惜便感到很有趣一样,微微地笑起来了:
“很多时候我都有种感觉,你并不想叫我师父,但非要叫的时候,也不是在心里骂我。你似乎暗地里对我有其他的称呼,那是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金主爸爸。叶争流不假思索地想道。
咳,这是开玩笑的。
叶争流揉揉鼻尖,坦率承认:“大部分的时候叫解老师,很少的时候叫解校长。”
小班一对一授课的时候叫老师,碧苔堂里领任务的时候叫校长。
古代是有老师这个称呼的,望文知义,这个词一般是用来代指年老的、资深的学问传授者。
所以在听到这个称呼以后,解凤惜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这是叶争流腹诽他的另一种变形体。
但他也没对此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从神色看,大约是默认了叶争流的这番“编排”。
——这就是为什么,应鸾星和解凤惜同为狗男人的一种,但叶争流还是更放心解凤惜多于应鸾星。
同样都是双方摊牌,要是放在叶争流和应鸾星身上,那只能叫图穷匕见。
从此以后,他们俩还师徒相称个什么啊,直接等着应鸾星叫叶争流小兔崽子,叶争流称呼应鸾星为老王八羔子吧。
但要是放在她和解凤惜中间,只要没在最开始谈崩,那越到后面,反而能越聊越开了。
本来,解凤惜和叶争流的关系,比起这个时代里正宗的师徒,就更类似于现代社会中的老师和学生。两人亦师亦友,学生也同时经受着老师的照顾。
现在,经历了之前那几件破事,他们两个倒能诚实地对视一眼,大大方方地把这种显得有点奇怪的师徒关系,彻底摆开在明面上了。
叶争流把床前矮桌上那盏冷茶泼了,回身换了新砌的茶水。解凤惜就手接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这期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他们之间的氛围,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送东西、问问题的时候要来得真心。
叶争流重新落座:“刚刚说到定金的事……师父,这回我有几个问题,可能不太客气。”
她虽然还叫师父,但此次的口吻,便极其接近于叫“老师”的腔调了。
解凤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可以,你问吧,我不会故意不答你。”
叶争流爽快地一点头:“好,那我直说了——师父身上的诅咒很严重吧,您自己觉得……您大概还能活多久?”
解凤惜抬起眼睛,只见叶争流神色间,唯有一片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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