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得体的谈吐,再佐以诙谐幽默,频频引得她发笑。
食物一扫而光,酒开了第二瓶。
有意无意的,谁都没先提及时间,似乎这样就可以无限拉长难得默契而美好的时刻。
冰白入口醇美,黎幽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杯,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她索性趴下来,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背,歪着头眯起眼看看对坐的男人,又努力仰头去看天空中那轮明月。
“月亮……圆了。”
“今天是十四,明天,不,后天的月亮会更圆。”翟原顺着她视线望了一眼夜空,声音放得很轻。
“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小时候奶奶跟我说过!”黎幽瞪着眼睛,嘟着嘴表情特别认真地告诉他。
翟原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眼神宠溺:“那你想不想看更圆的月亮?过两天我带你去天文馆用天文望远镜看,好不好?”
晃晃脑袋,黎幽不满地躲开他大手:“头发被你弄乱了……不……不想看月亮,想看星星……猎户座,大熊星座……”后半句话声音越说越小,她视线投向虚无的某个点,眼神缥缈迷惘。
“为什么想看星星?”翟原目光深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低声诱哄。
“……有人教过我……认星星……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抬头仰望星空。看星星很好……重新把他教过的星星认一遍,顺便想起他时,眼泪不会掉得那么快……”
想要笑着说,声音却哽咽。
黎幽闭上眼,满天星光与明月交相辉映,刺得她眼睛发胀,泪水快要涌出来。
翟原拧着眉注视她染上酒意的面庞。
胸中滋味复杂纷乱,他凭借本能伸出手,触碰她睫毛上闪亮的那滴水珠。
像受惊的蝴蝶,黎幽睫毛颤抖。
她不敢睁开眼,任由他温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柔抚过她眼睑。
心里很慌,空落落的,黎幽知道自己正仗着酒意放纵,偏偏又贪恋有人陪伴的温暖。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皮肤的纹路,还有他的叹息,反复回荡,交织成一个魔咒将她完整包围,她不愿醒来,不忍打破。
仿佛读懂她无声的彷徨,翟原先是一只手试探地落在她肩头,见她没有反抗,于是大手用力,将她拖过来抱紧。
“嘘,别动,我把肩膀借给你,想哭就哭吧。”
被他按着后脑,黎幽整个人埋在他胸前。
鼻端嗅到他身上流转的淡淡草木气息,厚重而安心,让她感到踏实。
摇头,黎幽含糊回答:“不……我不哭……我只是……”只是有一点孤独,有一点悲哀,更多的是无可名状的恐慌。
为什么会恐慌,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
还是害怕承认自己有一天会忘了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
心跳是真的,心痛并不虚假。
为什么人的情感如此复杂?
像是非要把灵魂撕裂做两半,一半永久封印留在过去,另一半飘飘荡荡飞往现在与未来,渴望寻找一个停泊的港湾。
手指用力揪紧翟原衣角,黎幽在心里对自己说,再一分钟就好,只要60秒钟。
暂时倚靠这个宽厚的胸膛,汲取他坚定的温柔。
然而一分一秒过去,她没有动,他也没有撒手。
翟原此刻心情同样不好受。
如愿以偿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却无法捕捉到她真实的情绪,她说她不哭的时候,他整颗心瞬间绞痛难当。
他想告诉她,在我面前你不用忍耐,你可以做最真实最恣意的自己。
他想告诉她,以后你的眼泪都由我替你擦拭。
他还想告诉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全世界捧到你面前,只为换你一个浅浅微笑。
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在他透过酒杯倒影看清自己右侧脸颊那片伤疤的瞬间,戛然而止。
沉默了很久,他艰涩而沉痛地低下头,将唇印在她发间。
……
……
“黎幽,将准备好的演说稿再印一份。黎幽?听见我说话了吗?”
导师在她肩上用力拍了一下,黎幽猛地回神,抱歉地甩甩头一跃而起:“对不起,宁老师……我,我这就去印!”
迷惑地与另一个弟子交换眼神,导师气弱地说:“黎幽她怎么了,平时没见她突然开小差……”
轩辕圻耸肩摊手:“大概小幽姐时差还没倒过来?”
站在会场提供的投币复印机面前,听着机器隆隆作响,黎幽再次走神。
过了午夜,他亲自开车将她重新送回市区,在酒店门前停住。
黎幽坐在副驾驶位上偷偷打量翟原沉默的侧影。
出门后他再次戴上墨镜,风衣领子竖起,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在产生了这么多交集过后,黎幽再也无法将他当做陌生人,放在警戒线之外对待。于是她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询问:“你……心情不好吗?”
翟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勾起一抹笑:“没有,只要你呆在我周围五米内的地方,我的心情就会忍不住变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