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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朱振说:“陆队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王有仔虽然是这个村子的人,但住的却比这里还偏僻,没有人带路挺难找的。我都来了几回了,还是不太熟悉。这样吧,我去找村长过来,你们先在这等着我。”
他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陆晖将摩托车停在了一旁,走到了江泠身边。
“心情不好?”他问。
从进山开始,江泠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如今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江泠勉强笑了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他没再多说,陆晖却明白他的心情。
江敏是在同是方南镇的余口村找到他的,即便那时候江泠年纪并不大,但如今几乎算是踏上了同一片土地,而过去那些事情却依旧还只是没有解答的案子,被写在了他们单位的档案之中。
如果换做是他,他大概也没办法彻底解开心结。
他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四周。
朱振曾经介绍过大香村是方南镇出了名的贫困村,他们一路过来交通极其不便利,而眼前的那些村民住的也大多是些低矮的土屋。这里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样,没有一点现代化的气息,时光似乎在这里倒退了几十年。
有村民背着柴火从他们面前走过,奇怪的打量着他们。
陆晖被他们看的略有些不自在,好在朱振很快就带来了村长。
“这是大香村的村长王庆民,”朱振指着身边男人道:“幸好他今天在村子里,不然就麻烦了。”
陆晖看着眼前的男人,跟他之前见过的大香村的村民一样,王庆民面容干瘦发黄,本就不太高的身躯略有些佝偻,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这两位一定是上面来的大官吧,”王庆民的态度很热情:“欢迎欢迎,小朱警察你应该早点说的,好让我提前准备一下。”
朱振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的。村长,领我们去王有仔的家看看吧。”
王庆民忙应下。
他们将摩托车停在了王庆民家的院子里,跟着王庆民继续往山上走去。
“有仔的家就在上面,”王庆民指着不远处道:“当初他爹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屋子,现在算是彻底废了。”
陆晖不太能听得懂他的口音,一直在一边没说话。
江泠环顾四周,冷不丁出声:“村长,你们村子都姓王吗?”
王庆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啊对啊,很多都姓王。我们村子里的人随便拉扯两个,只要是姓王的,基本都是亲戚。”
“这样啊,”江泠道:“如果都是亲戚,那你们年轻一代结婚的事怎么办?你们应该知道亲戚之间不能结婚吧。”
王庆民诧异的朝他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回答了上来:“这有啥难的,跟其他村子的结婚不就行了。附近还是有好几个村子的,骑个摩托车很方便,互相之间介绍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王有仔的老婆林娟呢?”江泠问:“她是隔壁的子的人吗?”
王庆民的脚步一滞。
他抿了抿嘴,原本自如的神情隐约带了些慌乱。
“她不是隔壁村的。”他说。
“那她是哪的人?”江泠追问:“我之前在所里看见的资料上显示林娟就是你们村里的人,她是哪家的?你们村里还有姓林的吗?”
王庆民闷头走了几步:“也不是我们村子的。嗨,其实也没什么,林娟是王有仔从外面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朱振惊愕的看向他:“村长,这件事你之前怎么没跟我们提起?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庆民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但终究还是开了口:“王有仔呢,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困难户。他那死鬼爹走的早,家里就一个娘养大了他们兄弟三。家里穷的哟,你们是不知道,那屋子到处都是破洞,刮风都堵不住。有仔长大后,因为他那个眼睛,村子里跟村子外的姑娘没一个愿意嫁给他的。穷就算了,还瞎了一只眼,丑的很,谁能看得上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旱烟,啪嗒的抽了起来:“有仔一直到三十多岁都娶不到老婆,他那两弟弟虽然也穷,好歹是正常人,勉强也找到姑娘了。我原本还想着有仔大概就只能这么过下去了,哪知道有一天,他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回来就带回了林娟。”
江泠与陆晖对视了一眼。
江泠忙道:“他没说林娟是什么人吗?这样就结婚了?”
“就是没说啊,”王庆民道:“反正就这么结婚了。林娟像是个无处可去的,也愿意跟着有仔。有仔这才有了个老婆,后来也生了个闺女。”
他边说着,边停下脚步:“两位大官,这就是有仔的家了。你们看看都烧成这样了,有什么可看的?镇上还不许我们动。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每晚路过这里都觉得渗得慌,总觉得能听见鬼哭的声音。”
江泠望着眼前的一片杂乱,怔怔的停在了原地。
视线中的那一
', ' ')('片废墟跟照片上如出一辙,经过了几天的风吹日晒跟人为的清理,这里稍微显得整洁了一点。但那些被烧过的焦炭仍旧杂乱的摆放着,空气中隐隐的透出了烧灼的气息,仿佛一周前的那场大火至今还在绵延不绝的燃烧着。
陆晖第一时间的走向了江泠,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道:“看见了吗?”
江泠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沉默的盯着眼前的废墟,半响后终于点了点头。
“看见了。”
他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即便是在照片上见到了现场的样子,即便是知道了案件的详情,但真正直面这惨烈的画面时,他仍旧有些心悸。
那被烧死的七个人,或者说是七个鬼魂,他们仍旧以死前最后的样子呆滞的停留在了原地。
江泠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烧的面目全非,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七个人除了一个是躺在地上蜷缩着,另外六个都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火势这么大,这六个人仿佛毫无所觉,又或者是压根动不了,就这么静静的趴在那里,任由烈火灼烧。
“他们——”江泠顿了顿,看向朱振:“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朱振摇摇头:“还没呢,我们这小地方没有法医,那七具尸体都送去市里了。但是走流程要点时间,一时半会恐怕还出不来。”
江泠没有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了那七个鬼魂身上。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六个人应该是被下了药困住了,所以才不能逃脱。
但那唯一的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他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烈火难明3
“怎么了?”陆晖见他神情怪异, 压低了声音问道。
江泠抿了抿唇,有朱振跟王庆民在场, 他不好说什么, 只能看了对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陆晖没再追问下去。
王有仔的家距离村子里有点路程,经过了之前的那场大火, 现在更是没人会过来这边。从他们过来到现在,除了他们四个, 一个人也没看见。
江泠与陆晖站着看了一会,大致有了些想法, 便让王庆民领着他们回了大香村。
朱振原想着直接带他们回镇上, 然而陆晖却没这个意思,而是要求留下来与王庆民做些交谈。
王庆民倒是一直很配合, 态度十分积极, 但回答起问题来却又与他淳朴的外表截然不同, 话里话外都打着太极。
江泠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摸了摸衣服:“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
一边的朱振愣了一下:“手机不见了?丢哪了?”
江泠皱着眉头:“刚刚也没去什么地方,我就在王有仔家拍照时拿出来用了一下,应该是丢那了, 我去那里找找看。”
“我跟你一起吧,”朱振道:“万一你迷路了就不好了。”
江泠立刻回应:“不用,我会说这里的家乡话, 找不到路的话问问村民就行。反而是陆队,他还有问题要问村长,需要麻烦你陪着才行。放心吧, 没事的, 我去去就回。”
这个理由很充分, 刚刚江泠与王庆民对话的时候也十分畅通,朱振倒是没再吭声。江泠向着陆晖看了一眼,转身出了村长的屋子。
王庆民作为大香村的村长,家里算的上是这村里条件较好楠·枫的一户,至少整个庭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庭中还摆了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
江泠从他家院子里走出,顺着小道走了几步,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婆婆牵着个小男孩,脚步蹒跚的向着他这边而来。
快要路过他们的时候江泠停下了脚步,满脸笑意的用着记忆里的家乡话问道:“请问下,村长王庆民家怎么走啊?”
老人停下了脚步,蜡黄的脸上混沌的眼珠迟缓的转向了他。
她握了握小男孩的手,音调里带了些许迟疑:“你是——”
“我是来王叔家玩的,原本觉得无聊,想出来村子里转转,结果发现迷路了。”江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住在镇上,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不认识路。”
他看了看一旁的小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牛奶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早上陆晖塞给他的。
“喝不喝?”他笑眯眯的问:“这是牛奶,对身体好,喝了长个子。”
盯着他手里的牛奶,男孩的眼中露出渴求的神色,他放下老人的手,一把抢过了牛奶,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直接上嘴咬了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江泠笑眯眯的伸出手:“不是这样的,我帮你拆开。”
他拔出吸管插进盒子里,又递了回去,顺便摸了摸他的头:“喝吧。”
老人注视着这一切,终于开了口:“村长家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找他。”
“谢谢了,”江泠道:“对了,婆婆你家住附近的吗?”
老人闷闷的应了一声。
“我能去看看吗?其实我本也是想出来转转的。”
', ' ')('江泠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小男孩:“牛奶好喝吗?我这里还有巧克力,很甜的,你吃过没?等你喝完牛奶了我再拿给你好不好?”
他使劲了浑身解数,最终男孩眼里的渴望动摇了老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的那口乡音让老人放下了戒备,最终她还是领着江泠回了自己的家。
老人的家住在村子的角落,距离王庆民家并不远。土糊的院墙,跟王有仔家一样用木头搭建起的屋子便是这个家的全部。
小男孩含着牛奶的吸管蹲在院子里玩泥土,老人给江泠端了把小凳子,自己又另拿了一把坐在一边缓慢的剥着豆子。
江泠漫不经心的跟她聊了几句,又拿出了巧克力给男孩吃下,眼见着老人的脸色和煦了很多,他故作无意的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山头,突然道:“对了婆婆,我刚刚瞎转悠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一片烧焦的地方,好像是一户人家。那样子看着像是最近发生的,究竟怎么回事啊?”
老人捡起一粒豆子,颤颤巍巍的剥着,一边道:“那是有仔家,他家被火烧了。”
“烧了?”江泠目露惊愕:“是怎么烧的?做饭不小心起火了?”
“不知道啊,”老人道:“村长找了警察来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可惜了那一家人,烧的一点没剩下来。”
一点没剩下来。
江泠的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倒是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问:“一家人全都烧死了吗?”
老婆抬起手,掰着手指缓慢的数了一下:“有仔,有仔他妈,他老婆,他弟弟二仔跟二仔老婆,还有三仔跟他儿子,全烧死啦。”
这七个人跟名单上的死者倒是完全对应,然而她却完全没有提及存活下来的那个叫王晞的小女孩,像是将她遗忘了。
“奶,你说错啦——”
一直撅着屁股玩泥巴的男孩嚷嚷了起来:“还有那个小贱种呢。”
老人哼哼了一声:“她哪算的上是王家人啊……”
她的语气里透出几分鄙夷,江泠立刻接上话:“你们说的那个小……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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