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个老婆子曾里长的婆娘穿戴整齐,头上还有根小金簪,正看着郑家搬家,不时还催促一二句,“快些,让你们住了十来年也够了。”
郑家几个孙儿脸虽有怒容,却仍是闷头搬着东西。
曾老婆子啧啧几声,“一个二个的别拉长着脸,就你们那点钱,也想买这样的房子,发梦呢。”
“这房子不是郑家买了吗?”六六道。
曾老婆子见六六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敛了脸上的不屑,满脸笑容道:“小公子,你不知道那点钱可买不到了这房子的。”
“怎么买不了?前几天这房子可是白送人都没有人要。”六六板着脸道。
曾老婆子面有讪色,“如今不是不同了嘛。”
六六指着旁边带着胖墩的钟大妞,“你说,这是怎么会事?”
钟大妞偷偷地瞄了曾老婆子,不敢开口。
六六怀疑地看了看曾老婆子,皱了眉问钟大妞,“你怕这个老婆子?怕说?你爷爷呢?钟里长在哪里去了?”
钟大妞小声道:“我爷爷不是里长了。”
不过一二日,沙河镇的里长就换人了?六六觉得奇怪,她怎么不知道呢?
六六直接找上了钟里长,一问才知道。原来当初曾里长离开沙河镇的时候就留了一个后手,明面上说是让钟老头任里长,但实际上在县衙里备的案却暂代沙河镇里长一职,真正的沙河镇里长仍是曾里长。故曾里长知晓沙河里有金沙时,就马上托人找到县衙的书办,把暂代的钟里长划掉,重新写上了曾里长的名字。等曾里长一回到沙河镇就拿出文书给钟里长瞧,钟里长没法,只得吃了这个闷头亏。
怪不得刚才郑家会乖乖地搬家,又容着那个曾老婆子说三道四的。明明是曾家当初为了脱身低价卖了这房子,如今又要用同样的钱买回这房子。简直是无耻之极,六六狠狠地唾骂了几声,又拍着胸脯跟钟老头保证,她定会让他重新做回沙河镇的里长。
然后六六找着同样闲的徐家英,把事儿一说。徐家英立马找人抓了曾里长,并把曾里长一家子给撵了出去。又让人把曾里长送到赵山水处,让赵山水判了个流徒三千里,顺便也把书办也赶出了县衙。
经过这一事,沙河镇的人才知道原来贵人是太子,纷纷给太子磕头,又要给太子塑身拜祭,到底让太子拦住了。
本以为沙河镇的事已了,太子等一行准备出行。不想走之前,沙河下游的几个村子来闹事,说要决堤让他们有条活路。此时,太子也不手软,直接镇压了并训斥,“既然你们当初怕沙子冲了你们的良田,不顾沙河镇会不会让水淹,私自建了堤坝拦水。此时就不能在为沙河里有金沙就来决堤。发文给赵山水,让他注意教化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姑娘们,爱你们
有修一下,但放在下章的作话里。
因为我看了一下,只修那点不够,还得再修,考虑到我写字的渣速度,我就不修了
见谅
第103章
太子一行人终于要离开沙河镇了, 离开的那日,沙河镇的人大大小小皆伏地磕头,拜谢太子活命之恩。
六六看着两边的人群, 一脸的兴奋和自得。
陈茂闵诧异,问:“六六,这么高兴离开沙河镇?”
“才不是呢。我是开心这么多的人感谢我呢。”六六骄傲地抬了抬小下巴。
“感谢你?”杨文远下巴险些掉下来。
六六圆眼一瞪, “是我发现的金沙!”要不是她,太子他们那里知道沙河里有金沙啊。六六越想下巴抬的越高, 沙河镇能脱离苦日子全是她的功劳。
杨文远正要张嘴驳斥,就见六六小手指着前方, 道,“咦,太子殿下竟然没有说话就这样走了。”
六六捧着脸惋惜道:“早知道太子殿下不爱说话,该让我去嘛。”
“你去?你说甚?”杨文远学着六六的样子翻了翻眼仁。
六六小脖子一仰, 伸出手指数道:“一,不准欺负郑家小郞和胖墩。二, 大家要尊敬钟里长,要听钟里长的话,三, 沙河镇里的人要不要内哄, 要拧成一股绳, 不要贫相交富相移……”
杨文远敛了笑意,神色颇是惊异地看着六六。在他心中,六六只是一个可爱又善良, 有时还一根筋的小姑娘,然刚才六六无意中说的话却道出沙河镇的现状。
沙河镇目前看起来尚是风平浪静,但有着金沙这个诱饵在,浪下面怕是波涛汹涌。稍有无慎,让有心人利用,沙河镇的人和沙河里的金沙就是剌向太子心脏一把锋利的刀。不知道太子他们的安排如何。他想去提醒一二,眼前又晃过太子等人若有若无的戒备。是啊,谁会相信杨阁老的嫡孙会真心为他们好呢?说不定还以为他使的是反间计。
杨阁老一上台就取消文德皇后对女子优待的政令,比如取消女户,取締女学,再次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鼓励一女不嫁二夫,守节,立贞节牌坊等等完全和文德皇后的主张背驰。鲜明地表示了他完全不站在太子一系,其实他在文德皇后还活着时,都曾表示过他对她的政令的反对,尤其是关于女子的。但那时他官卑言轻,无人在意。然文德皇后的离世,给了他机会,他仗着在皇上未得志跟随的那分情份慢慢的获得皇上的信任,最终把前首辅赶下台,他取而代之。这些话,有些是杨文远猜的,有些是杨阁老告诉他的。当时,杨文远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既然你如此深恨女子有才智,为甚当年要替爹求取他的母亲,一个书香世家的才女。至今他仍记得杨阁老的回答,因为他父亲杨知府那时非他母亲许氏不可。但他父亲绝不曾像祖父杨阁老说的那样对他母亲许氏一往情深。
杨文远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时,郁郁不得志的杨阁老打算放下自己的偏见,令儿子们娶书香门第的闺秀来表明他的退让。然而他自以为的退让并没有换来文德皇后对他的提拔重用,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羞怒。
这种羞怒一直延续着,直到到杨阁老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他这份羞怒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他颁布了一条又一条限制女子的政令。
正是这些政令,让迟迟不能回京任职的杨文远之父杨知府醍醐灌顶,彻底恍然大悟。原来他不能回京任职是因为老父不喜欢他的夫人,一个吟诗作画的才女。
杨知府小时还不曾听父亲对有才的女子特别有偏见。长大后偶尔听杨阁老念叨女子久该待在后院,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也不曾放在心上,要不然杨阁老也不会给他定下书香门第的姑娘。然而事实却告诉他他老父的确不喜有才的女子。
自以为猜中杨阁老的心思,杨知府慢慢地冷落许氏,并在杨阁老成为首辅的次年直接纳了一个大字不识的贤惠女子做贵妾,杨知府在向他父亲表示他跟他父亲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可惜的是杨知府做的这一切除了杨阁老隐晦的赞同,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升他的官或调他入京。十余年来,他一直在知府这职打转。看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的高升离去,杨知府的心底的怒火日益旺盛,却没个发泄地,一发狠,一气儿纳了好几个不识字的小妾。等杨知府冷静下来,开始琢磨是不是他老父有了娇妻幼子,忘了原配嫡子。
于是杨知府决定送儿女上京以探杨阁老的心意,当时正是幼童的杨文远,因长的粉状玉砌,甚是喜人让杨知府挑中送回京城杨家。
到了京城,过了一二年 ,杨文远才明白,除非他父亲杨知府政绩菲然,让人不得不升他的官职。凭杨阁老,杨知府绝无升迁的可能,皆因杨阁老爱惜羽毛,怎可循私升迁家中子弟落人话柄。
然已升官心切的杨知府如何听的进杨文远之言,反而写信来责骂杨文远没有伺候好祖父,才令杨阁老不愿升迁他。
杨文远从兄长的来信中得知,他们的爹如今是越发的迁怒于母亲,母亲在家中的日子越发难过,有时家中的姨娘都敢欺负她。想到此,杨文远捏紧拳头,他不信杨阁老不知杨知府家中之事,对一个爱惜声誉的人来说,怎么会允许杨家有宠妾灭妻之事?除非杨阁老另有打算,但母亲对他一个阁老来说并无利用价值。莫非是外祖家?可外祖家也不过是清贵些,并没妨碍到杨家甚事。
杨文远的眉头轻蹙,低头寻思。他忽地惊觉,他外祖家作为杨阁老的姻亲,并没有响应杨阁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许家和大多数书香世家一样,仍坚持着让家中女子学习诗书琴画。这点杨阁老怕是早已不满,才对儿子的宠妾灭妻视而不见。
想明白这些,杨文远已是愤恨不已。
陈茂闵瞧见杨文远一会皱眉,一会咬牙切齿,以为他在为太子他们担心,道:“不用过虑,太子殿下定会安排妥当的。”
杨文远收起心思,把对沙河镇的担忧说了说,盼着陈茂闵会转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