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开的房门口,齐慎面沉如水,浑身上下裹挟的怒火,好似能够吞噬一切的煞气。
然而,屋内的中年文士却是兀自沉静地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上一下,一派闲适地盘腿坐在窗边,注视着面前矮几上的红泥小火炉,上面煨着的水正好煮沸,咕噜噜,欢快地翻滚着泡泡……
“大人来得正好,待沸上两沸,这茶便能喝了。”说话间,那中年文士已是取了竹制的茶则,戳了一则茶叶,放进了面前的滚水中……
齐慎却是看得心头一凉,“看来,先生早知我会来,才会煮了茶等着我。”
茶叶入沸水,转眼,淡淡茶香就是弥漫了出来,很是熟悉,他喜欢的大红袍。
那中年文士抬起头来,一身青衫在白烟腾袅中显得隐隐绰绰,连带着面容也好似云山雾罩,让人看不真切了,可却分明不是旁人,正是刘岐。
听罢齐慎的话,他甚至弯起唇角笑了起来,“自然知道。从大人介入那位谢姑娘的案子时,我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日。而今日堂审后,那华六姑娘进了监牢,便再无动静,可大人手下的人,却是几进几出。一个时辰前,就是大人也亲自进去了,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没想到,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刘岐微微笑着,一派的从容。说话间,茶已煮好,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盛进面前的茶盏,轻轻往对面的空位一推。
“为什么?”来之前,齐慎心底其实还存着一丝希冀,想着一切都是那华陶然的心计,他让她与她母亲的计划功亏一篑,她自然会恨他,恨他,便会想让他不好过,人之常情。
毕竟,华陶然自己也说了,她也是猜的,没有实证。
可是,就因为她的那一句话,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了,一起了疑心,不消多想,他便已知,那祸端,若是因他而起,会生在何处。
果然……
“为什么?”刘岐推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收回了手,轻轻一摆袖,“大人觉得,我还能为了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人从一开始,便忙着将自己的心意藏住,甚至不惜抬出一个青楼女子来混淆视听。大人……你在这位谢姑娘身上花费的心思,已经太多了,我容不得,也不能容。”
“可是……你明知道,明知道她曾救过我的命,若不是有她,我早已不在世上。还有……定国公……若不是定国公,如何会有我的今日?他们都对我有恩,你怎么能够不与我商量一声,便行此忘恩负义之事?”
齐慎一巴掌拍向矮几,“砰”一声重响,几上的茶盏一倾,摔在地上,碎了。
滚烫茶水溅在他的手上,他却好似半点儿未曾感觉到一般,一双眼,充血红肿,死死盯住刘岐。
刘岐见他手上被热茶烫到,连忙伸手过去,却被他挥手挡开。
他神色莫名看他片刻,见他梗着脖子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才语调凉凉道,“你说谢姑娘和定国公对你有恩,却是什么恩?若是有人问起,大人预备如何回答?是随口胡诌一句应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