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谢璇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杀人了。虽然有多少的万不得已,她还是杀人了,到现在,她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人的血喷在她手上、脸上时的感觉,她如何能闭得上眼?
袖中,安妥贴在臂上的短匕,还有指间那个已经被她恢复成了一般模样的素银戒指,就在不久之前,刚刚沾了人的血,夺了人的命,按着她的意愿,应该是扔得远远的才好,可是,这一刻,就在她身边,却反倒能让她安心。
谢璇不由幽幽苦笑,抬手,从胸口处掏出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她爹亲手雕铸,送给她的十五岁生辰礼物的鸡血石印章,轻轻摩挲着,底端不过刻了两个字——“鸾因”。鸾因,鸾因,与她的乳名“阿鸾”倒很是相似,女子及笄时,讲究的人家都会另取小字,这便是她父亲给她取的小字了。谢鸾因,是不是父亲也早料到,她有朝一日,再也无法用谢璇之名,立于人世了呢?
可是讽刺的是,就在刚刚,她才恍惚明白,她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世界的谢璇,而是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大周朝的谢璇,定国公谢广言与肖夫人之女,定国公府谢家的女儿,谢璇。偏偏,这个认知,却是用杀人来应证的,可不讽刺吗?
她今日带在身边的,就只有这么几样东西,这印章好在是一直与银票一样,贴身藏着的,再就是短匕与戒指,也是随身带着,从那日秦风送与她后,便从不离身。虽然不知道送这两样东西给她的齐慎是不是一早便料到会有今天,但她却知道,这两样东西,确实好用,只冲着能在此时让她安心,谢璇便已觉得值得,至于齐慎的用意,她却已经不想再去揣度。
这里,原本很是安定,几时见过这么多的官兵?可今日晨起,这柳树胡同内,却涌进了大批的官兵,将一间小院子封锁了起来。
原来是小院子里死了人,然后,那一对搬来没有多久的兄弟便是凶嫌。周边的邻居被揪出来,靠着口述帮助官府绘制了影画图形,只怕是要全城范围内通缉那对兄弟了。
赵大娘看了,心里便是直打鼓,这对兄弟平日里看着,可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怎么就敢杀人呐?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止是他们这胡同里,重兵驻守,就是整个京城好似都被影响了一般,处处可见官兵巡守,明明昨日下晌,封闭了几日的城门才刚刚开启,这城里的人心惶惶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谁知,转日却又起了波澜。那些随处可见的官兵,如何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心里不慌啊?
“你们可看清楚这两个通缉要犯了,若是谁敢窝藏,那必然同罪。若是有人见到,可以立刻往京兆尹府去告发,必有重赏!”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被从小院中抬了出来,小院的门被关起,上了封条,为首的将官让人将那两张画好的影画图形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又说了这么一席警告与利诱皆有的话,然后才挥了挥手,让聚集在小院周围的百姓们“散了,散了,都散了。”
人群中一道高壮的身影随着这些四散开来的百姓,也一并不着痕迹地从小院门口离开。
夜,悄无声息地降临,这条胡同里刚刚死了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一入夜,便都紧闭了门户。尤其是那间刚发生过凶案的小院,在夜色中看过去,更是如同鬼魅一般,让人觉得害怕。
那些看守的官兵在下午时,便撤走了。本来也是,那对兄弟杀了人,自知罪责难逃,自然是忙着逃命去了,又不是傻子,哪里还会回到这小院中来?何况,这小院中早就被那些官兵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没有找着,稍稍值钱一些的东西都没有,那兄弟二人哪里会为了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冒险回小院来?
而其他的人自然是巴不得绕着这小院走,不过一日的工夫,这小院倒好似成了那鬼宅,生人勿近了。
今夜有风,吹着树影散乱,更像是鬼影幢幢一般,让人见之生怖,偏偏就在这时,有一道黑影轻飘飘地从那树影之中穿过,飘上墙头,又飘向了小院,若是有人见了,只怕就要吓得尖叫了。
这小院,刚死了人,又闹起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