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亨却是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一手从李雍手里接过了那个酒坛子,另一手,却适时地撑在了他的腋下,让他免于跌倒。
李雍抬起眼,望着徐子亨那张明显黑沉的脸,吃吃的笑,而后,便是不领情地拍开徐子亨的手,然后,全没形象地一屁股墩儿便坐在了地上。
酒气上了头,他的脑袋有些晕沉沉的,这么一坐下去,便是垂头在那儿,半晌没有动静。
徐子亨打眼细瞧,这才发现,他竟已是睡着了。
徐子亨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李雍自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虽然他们一向亲近,李雍在他面前,是很少摆皇子的谱的,可是,李雍生活中,却是个极自律的人,就算喝酒,也从没有喝成这般过。何况,如他们这般出身富贵的,生活都是精细,几时如同李雍此时这般直接往地上坐的?
徐子亨一时间只觉五味杂陈,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而后,便是索性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李雍边上,举起酒坛喝了一口酒,才道,“我来之前,是想着好好揍你一顿来着,可现在......看你这个样子,也用不着我揍你了。”
可惜,话虽是对着身边的人说的,却没有得到半分的回应。
扭头看过去,李雍的头一直没有抬起,甚至已经发出了低低的鼾声,徐子亨倏忽一笑,举起酒坛,又是狠狠灌了一口,难怪世人越是愁时越爱喝酒,这灼烧肺腑的热,还真是那解忧的良药,就算是饮鸩止渴,也甘之若饴。
定国公府今日,却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夫人,有贵客到了。”自昨日,那道赐婚的圣旨不是进了定国公府,而是去了威远侯府之后,整个府里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鹌鹑,走路做事,就是呼吸,都是放轻了又放轻,小声了又小声,若非必要,更不敢往主子们跟前去凑。
肖夫人正撑着额头在炕几上小憩,却是没有睡着,一只手便按在太阳穴上,不时轻压着,眉头却始终紧皱着,未曾舒缓。
此时,也就只有林嬷嬷敢往她跟前凑,还靠在她耳边,低声传话了。
肖夫人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顿了顿,缓缓睁开眼来,一双杏眼里泛着丝丝冷光,往林嬷嬷望去,贵客?这个时候,定国公府只怕已然成了京城权贵圈中的笑柄,不只如此,那些个所谓的聪明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定国公府会怎么样呢,局势未曾明朗时,谁会登门?可林嬷嬷还用了贵客二字?
“本宫记得,这中庭里,原先种了一棵西府海棠,长得可好了,枝丫几乎遮蔽了半个天,每年春天,那花开满枝,便好似将整个正院都笼在了一团粉红的烟霞里。那时,本宫总觉得美极了,恨不得整个春天都能赖在母亲这里,就算是看一整个春天,也看不腻。二十多年了,那些在记忆里都慢慢模糊去了的记忆,往后,只怕还是只能在梦里得见了。”
肖夫人无声的询问,林嬷嬷尚来不及答,便听得院子里传来一把嗓音,柔缓的女嗓,带着丝丝追怀的感伤。
这声音,肖夫人自然不陌生,只是在此时此地听到,却全然不在意料之中,肖夫人不由一怔。而后急促地抬眼望向林嬷嬷,林嬷嬷无声地点头时,肖夫人已经扶了她的手,忙不迭地下炕穿鞋,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是连忙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