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主事一直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这是不放心?难道我还会吞没你的首级不成?不过是些死人的头颅,又不是什么宝贝。”
黄敢跟着黄猛甲从斩脚峒到琼海军,这几年都顺风顺水,欺负别人习惯了,不习惯被人居高临下这么对待,见对方说话不中听,就有了情绪,梗着脖子回答:“这位大人,这可是鞑子的首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头颅,都是我们兄弟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您说得这么轻松,有本事去战场上砍一个给兄弟们开开眼?”
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阴测测地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们的叙功、赏罚都归职方司管辖,我说这些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过砍了几个首级,就蹬鼻子上脸了!”
黄敢怒了:“别人的功劳我不要,该是我们的功劳一分都不能少。我们提着脑袋打仗,可不是为了受你们这些鸟气!”
主事哼了一声:“果然是粗鄙无知的武夫。我还告诉你了,这些首级,今日必须放在兵部,由职方司核查点验,看看有无杀良冒功,总不能你说是鞑子首级就是了。”
黄敢也不让步:“点验就点验,个个都是真鞑子,谁怕谁?但是我们要守在这里,亲眼看着你们清点,给个数目给我们。”
“这里是兵部衙门,不是你们兵营。兵部怎么做事,轮不到你们指点。既然你们要守,就随你们守着。什么时候走了,我再安排人手来点验。”
黄敢一听炸毛了,不守着就可能被动手脚,守着就不点验,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一冲动,对士兵们说:“兄弟们,兵部欺负人,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拉上马车,咱们走!”
主事喝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走随便,但是首级进了兵部的门,就必须留下。”
双方的争吵声惊动了内衙,一群人走了出来,为首的官员沉声问道:“衙门重地,为何喧哗?”
主事连忙迎上去:“杨大人,这个刺头无端指摘咱们职方司,还说要监视咱们点验首级,话里话外贬损咱们兵部,实在可恨。”
这为首之人正是杨嗣昌。经过那次的觐见之后,崇祯恢复了他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并许诺等张凤翼班师回朝之后,就把他扶正,而张凤翼另行安排。于是杨嗣昌第二天就奉旨来到了兵部点卯,开始行使职权。尚书张凤翼已经自请督师,出城打鞑子去了,兵部的实际权力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兵部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是人精,从圣上钦点杨嗣昌为右侍郎,并在张凤翼离京期间代管兵部一切事宜,就嗅出了味道,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衙门的一把手很快就要换人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想保住兵部的肥缺,不在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中被淘汰掉,抱紧新尚书的大腿是必须的。在这样的心态下,大小官吏已经把杨嗣昌当做尚书看待,落实他的指示比张凤翼在时效率更高。
杨嗣昌的政治理念非常明确,就是“攘外必先安内”,主张与后金议和,维持北方稳定,集中精力剿灭流寇。黄敢带着首级来到兵部时,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崇祯即位以来,还从没有正儿八经打败鞑子的战例,更别提一次斩首两千多的惊人战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