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方揣测战后的局势发展时,几名红毛兵找到同安县衙,声称本国东印度公司对该事件负责。同安县不敢妄下结论,只能把话原封不动传给巡抚衙门。消息兜兜转转传到热兰遮城后,荷兰人欲哭无泪,很想说这锅我们不背。
几日后,红毛的大员长官普特曼斯更是一封亲笔信送到了巡抚衙门,详细注明此次开战的原因,皆是为了报复郑芝龙,与大明朝廷无关。福建各级官府皆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至少这仗不会打下去了。至于普特曼斯本人不在大员,而是被琼州营软禁,根本无权代表东印度公司表态的内幕,他们自然无从知晓。
福州巡抚衙门。
巡抚沈犹龙接到这个消息后,找来心腹秘密商议。其实根据战后各方陆续传来的消息分析,这一战的始作俑者,绝非料罗湾海战中元气大伤的红毛,种种线索的源头都指向了远在广东的琼州营——就是帮助郑一官击败红毛的客军。
心腹幕僚帮助东主分析当下形势:“东翁明鉴:且不说罪魁祸首是否真是琼州营,就算是,这个盖子揭比不揭,要弊大于利……”
沈犹龙追问:“此话怎讲?”
“据说这个琼州营不是善茬,当初尚在草莽之间时就把琼州府搅得不得安宁,后来更是大闹天宫,一再击败官兵,最后让两广总督王尊德丢官去职,陆战可谓强悍无比,集广东全省之力都无法剿灭……”
沈犹龙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这琼州营就是个弼马温,不能打,只能以官名利禄收服。倘若揭开了这个盖子,就凭攻打所城这条罪名,东翁你就必须出兵进剿,试问,就算上报朝廷,准许福建联合广东进剿,咱们就能打得过这只孙猴子吗?如果打不过,是否会步王尊德后尘?”
沈犹龙细思极恐,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这……”
幕僚趁热打铁:“琼州营陆战之强,至少在南方各省几无对手,现在中左所一战,足以证明,其水师实力更胜一筹,郑芝龙这般枭雄人物都惨败在其手下。如此强悍的武将和部队,试问福建两广谁能制住?惹怒了他们,从海上直接杀到福州登陆,咱们拿什么抵挡?”
沈犹龙长叹一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不是先生指点,险些惹祸上身。那该如何做,就坡下驴,报个红毛袭扰?”
幕僚点头:“反正红毛袭扰福建也不是第一次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一切推给红毛便是。再说琼州营还算会做人,打完就撤,没有纠缠不休,又弄了真红毛来报信,一切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而且东翁大可以变坏事为好事,上报一个击退红毛船队的功劳……”
沈犹龙大喜,这个可以有。
就这样,由琼州营导演、福建巡抚衙门配合出演的好戏就此出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最后再次甩锅给荷兰人,变成了“红毛大战郑一官,福建官兵奋力击退来犯之敌”的戏码,琼州营得了里子,福建巡抚衙门得了面子,而且不用彼此死磕,皆大欢喜。倒霉的就只有身死家灭的郑芝龙,和背锅侠荷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