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鸿逵一惊,这是要把除自己这房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抓去做人质吗?他有些不忍心,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保住性命,日后再慢慢想办法求情,把他们救回来就是。
他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乖乖地在人群中指出了自己的妻儿,几房妻妾带着儿女怯生生站到一旁。
杨由基在身后催促:“都指认完了吧?”
郑鸿逵正待回答,忽然发现人群有一个脸黑黝黝的少年在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他愣了一下,仔细看去,发现居然是侄儿郑福松。福松不知道用草灰还是泥土抹在脸上,原本白净的脸庞变得黝黑,像是个整天日晒雨淋的渔家小子。
看到福松祈求的眼神,郑鸿逵犹豫了一下。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奉大哥之命数次前往平户探望幼年福松的情景,这个侄儿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这么交到琼州营手中,良心上过不去。虽然自己对大哥颇有怨恨,但是小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迁怒于到福松身上。
郑鸿逵原本收回的食指再度伸出:“这是我家小子陪读的书童,平时都当半个儿子看的,也算我房里的吧。”
王启年站的很远,随意往这边扫了一眼,一时没认出这就是郑芝龙的儿子,毕竟他和福松只见过一面。虽然他辨认人面的本事很强,可是无心对有心,加上郑福松刻意掩盖自己的真面目,不站近了仔细辨认,是看不出端倪的。
杨由基见只是一个小孩子,穿得也很普通,像是个下人,无所谓地摆摆手:“行,站过去吧。”
郑福松站了起来,一声不吭,低着头走入了四叔的家人之中,站定之后,心中兀自狂跳不已。
其实他心中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而是害怕的要命。与四叔的想法不同,他觉得这些人来者不善,绝不是逞几下威风就会放过郑家人的,搞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在混乱中抓起地上的灰土吐几口唾沫抹在脸上,再和自己的书童换了外衫,伺机向四叔求救,还好这计策管用,成功脱身。
郑鸿逵拱手作揖,对杨由基说:“这位头领贵姓,请问要如何处置我郑氏族人?我跟你家将军谈好了条件,只要我让郑家人不抵抗、不逃跑,他答应过不伤害我族人性命的……”
杨由基板着脸,没有作声,看样子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朝部下打了个手势。手下人会意,下去传令,不一会儿,一队接一队的士兵进了院子,把内院挤得满满当当,个个眼神不善地盯着对面的郑家族人,像是盯着猎物的猎人。
黄猛家咧嘴笑道:“我说郑四爷,你不会以为我们费了这么大阵仗,跑到你郑家老宅来,是请你的族人吃饭喝酒的吧?”
郑鸿逵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追问道:“你们要如何?”
杨由基没有立刻作答,等两百多士兵把一百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团团围住后,顺口问了一句:“你郑家兄弟和家人子女可都在其中?”
郑鸿逵下意识地回答:“壮年男子且有差使的就只有我,其余人都跟随大哥在水师的船上迎敌。这里都是各房的妻儿子女,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才三四岁……”
杨由基点点头:“也就是说,有可能成为郑家继承人的男丁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