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心里一惊,真是冤家路窄,那边密谋怎么对付他,这边就和他直接冲突了。但是既然动了手,不可能半路认怂,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镇守太监的干儿子,来头好大啊,我真的好怕。不过我不是苏州人,不属南直隶,他老人家应该管不到吧?”
这人正是常威,从苏记出来后,觉得大局已定,便想喝个花酒庆祝,在随从的推荐下,来到了乐云楼,点名要头牌董小宛服侍。董小宛身体不适,加上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纨绔,便找理由搪塞了过去。常威觉得没面子,直接冲到其房间,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人闯进来了。
按照明末的风气,成为名妓的入幕之宾,客人必须出资举办一个隆重的仪式,最好再邀请几位颇有名气的风流文士撑场面,然后给妓院一笔重金,这个妓女就可以专门为这一位客人服务了,这套手续称为“梳拢”。“梳拢”所需资金,因梳拢对象名位高低而不同。
董小宛号称才色双绝,当初在秦淮河就因其孤芳自赏的清高气质颇得许多讲究格调的客人欣赏,但因为不肯卖身,被鸨母冷嘲热讽,一怒之下才回到了苏州半塘。像她这样经过秦淮河“镀金”,集名气、才华、美貌于一体,尚且保留了处子之身的名妓,可称有价无市,“梳拢”的价格炒到上千两也不稀奇——要知道,一千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有六十万——江南的有钱人太多了,一千两长期包养一个名妓根本没有压力,还能成为炫耀的资本。
常威倒不是拿不出这笔银子,问题是像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没法融入文人骚客的圈子,也很难得到“梳拢”名妓的机会——顶尖的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许多人才华不亚于男子,又被权贵名流捧着,个个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甘心委身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暴发户?但是依仗干爹的权势,嚣张跋扈惯了的常少爷怎么会甘心在一个窑姐身上吃瘪。你想摆名妓的架子?老子不跟你玩文的,直接来横的。
寻常的客人这么做,妓院的护院早就大棒子打了出去——培养一个当红的头牌姑娘不容易,又是鸨母的摇钱树,不收一大笔钱,怎么可能白白便宜别人——可是常威的来头太大,至少苏州府的风月场还没有人能够制约他,南京镇守太监的招牌亮出来,鸨母和龟奴都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敢招惹这位爷。
听了夏天南的话,常威以为他真的怕了,得意洋洋地说道:“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摆桌席面给我压惊,再赔几百两汤药费,今天的事就既往不咎。”
夏天南呵呵一笑,心里却在思考,该如何对付他。虽然看不惯这人的猥琐作为,一时义愤出了手,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再说董小宛也没被强推,似乎没必要为了这事和这个纨绔死磕。可是看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自己就算肯收手恐怕也无法善罢甘休。
正迟疑间,他余光看到二楼的走廊上站着几名老者,正是苏明康等人听到了动静出来看热闹,心中一动:何不借此机会,杀鸡给猴看,让苏明康这些老狐狸吃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畏惧南京镇守太监,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于是夏天南把常威推倒在地,一脚踏上其胸口,说道:“要赔罪压惊是吧?这个好办,这就给你‘压惊’!”说完脚下用力,踩得他眼珠都鼓了出来。
“对了,还有汤药费。”夏天南招招手,示意刘全递银子过来。刘全赶紧递上一包银子。
夏天南让人按住常威的双手双脚,取出一锭银子,对准他哇哇大叫的嘴巴,塞了进去。冰冰凉、硬邦邦的银锭塞进嘴里,常威觉得异常难受,想吐出来,没想到第二锭银子又塞进来了。
这是五十两的银锭,两锭就把常威塞的嘴里满满当当,说不出话来。
夏天南又举起第三锭,常威惊恐地连连摇头,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求饶。他绝对没想到,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背景后一点也害怕,不是来头更大,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碰到这样的人,常威立马就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