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天南,明白这是一颗埋在自己身边的钉子,还不能拒绝。他抬起头,望向屋梁,鼻孔里发出一声嗯,算是对钱师爷的应答。
两人的神情夏天南尽收眼底,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的,县衙虽然构不成威胁,但是想要吴明晋乖乖听话,安插人手是必须的手段,钱有余作为背叛过旧主的幕僚,不可能和吴明晋穿同一条裤子,同时对旧主又是了如指掌,所以是最好的人选。
钱有余装作没看到县太爷的敌意,恭恭敬敬地地上一本册子,禀报县衙近来最重要的事宜:“禀县尊,夏税已经征缴完毕:按定例本县应缴粮七千石,实收现银二千二百八十两,糙米两千九百石,折合共计糙米四千四百石,拖欠二千六百石。”
夏税的任务完成大半,只欠二千多石粮食,比起往年已经好很多,当然这其中有夏天南的一份功劳。
听到这些,吴明晋心情一振。无论如何,自己仍然是临高县的县令,头上的乌纱帽还在,能把夏税基本完成,总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只要夏天南不撕破脸,完成夏税、甚至是秋粮的征收上缴,届时再把平定“黎乱”的功劳往自己脸上贴金,年末考绩一个优等跑不掉,说不定还能捞个平调到富庶州县的机会。
这么说起来,忍辱负重似乎有了重要意义,吴明晋挺直了身,说道:“继续禀报。”
既然县尊愿意听,钱有余便将其他的琐碎事情一一汇报,夏天南不耐烦听,便告辞出来,两人面和心不合的局面已经铸成,就等着他们两人慢慢明争暗斗吧,这样才更有利于自己控制县衙。
安排好诸般事宜之后,夏天南准备出发前往山东了。
按照上一次去广州的规矩,由林伟业坐镇临高,各工厂由众人各司其职,护卫队由黄汉生负责,黄猛甲协助,杨由基跟随夏天南同行,担负保卫之职。安排妥之后,夏天南便准备登船启程。
这一次不比广州之行,时间会更久,林伟业和司马德等属下都来送行,玛丽娅和春兰、夏荷也都来到码头道别。
玛丽娅对夏天南的出海倒是很看得开,英国本就是岛国,男人出海是家常便饭,而且出海的频率与财富的增加往往成正比。她拥吻了夏天南,只是叮嘱了几句出门在外要小心的话。
春兰和夏荷就不同了,明朝禁海,除了海商和海盗,极少有人出海的,出海意味着风险,甚至是死亡。两人比上次送他去打斩脚峒时还要心慌,这大海茫茫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具骸骨都找不到。
夏荷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成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少妇,从来无忧无虑的她心中多了一份牵挂,自己已经是夏家的人了,死也是夏家的鬼,对于老爷的此次出海,心中莫名害怕,抱着老爷就哭个不停。
因为意外,加上夏天南最近忙得很,无暇临幸,春兰始终没有成为老爷的女人。看着夏荷光明正大抱着老爷诉衷肠,心中好不羡慕,自己仍是丫鬟身份,就不敢当众这么去抱老爷。这次出海,万一老爷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永远无法进夏家的门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命苦,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