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被生生打断,一下子不知道如何与这粗人谈下去。他看到了司马德,觉得这书生模样的人应该通情达理,或许是黄猛甲的军师之流,便迂回进攻,对司马德说:“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司马德拱手说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德字。若大人想劝服我们峒主接受招抚,恐怕是难上加难。当年林县令也是这般哄骗峒主出兵,死伤数百族人,镇压了三峒的叛乱,许下诸多好处,最后却食言而肥。大人也不必对我花心思,我也劝不动我家峒主。”
这番话立马堵死了赵越后面的说辞。接连碰壁,赵越一时间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他想了想,反问道:“既然黄峒主愿意来此处,想必是有诚意的,不知黄峒主是何打算?”
黄猛甲双手抱胸,抬头望天:“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大道理,就让司马先生代我说吧。”
司马德伸出两个手指,正色道:“两个条件。第一,官府不再派兵来剿,两边就此休战;第二,我们不接受招抚,但也不会与官府为敌,只求官府不干涉我们。”
赵越为难起来,这样的条件,超出了他的权限,更何况他向知府大人的建议可是能抚就抚,不抚就打,如果答应了对方,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兹事体大,他不敢妄做决定,于是建议黄猛甲暂时呆在澄迈县,等自己请示知府。待黄猛甲同意后,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回府城报信。
几日后,秦知府派人回信,让赵越先拖延,待省城有了消息再作定夺。赵越心中明了,必须等广东那边明确是否出兵,才好决定谈判的走向,如果不出兵,那么就只能捏着鼻子接受黄猛甲荒谬的条件。
接下来几日,赵越每日设宴款待黄猛甲和司马德,闭口不谈招抚事宜,两人也无所谓,胡吃海喝,左右不是自己花钱,再说这么拖下去对自己又没有坏处。
只是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半个月,广东方面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赵越接到了秦知府的书信,据说广东多数官员不愿妄动刀兵,认为剿黎靡费钱粮,徒增死伤,收效却甚微,若能招抚,则是上策,两广总督兼巡抚广东王尊德则未明确表态,这种情况下出兵已无指望。
既然出兵无望,那么就只能按黄猛甲的条件谈了。至于如何谈,秦知府在来信中却未作明确指示,仅仅含糊地说让赵越“相机行事”。
捏着信笺,赵越想骂娘。“相机行事”可不是“便宜行事”,一词之差天壤之别。
后者是明确的授权由赵越全权处置,出了事秦知府是要承担责任的,而前者是让赵越看着办,秦知府不闻不问。这样一来,谈的好,秦知府的功劳跑不掉,没谈好或者日后有后患,责任就可以推给他赵越。
说起来,秦知府和赵越在科举场上还颇有渊源,又是同地为官,可是腹黑起来,一点情面都没讲,赵越越想越气苦。
不过骂归骂,还得坐下来和这黎人蛮子谈,谁让他秦知府是正印坐堂官呢,官大一级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