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走了,被解救的人们和游击队都进入南山背,不仅人数多了容易暴露,而且一旦被敌人围山,游击队将再无腾挪之地,只能和敌人硬拼到底。
把人们送进南山背便不管了,这是狠心,也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战斗中的伤员都藏进了村里的地道中,再加上要引领逃出来的群众钻洞躲避的几个十里村民兵,八十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六十多,一个小队没了。
“走吧,咱们搅和得越厉害,他们才越安全。”孟有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望着远方的目光,骑上了一头骡子。妇女、老弱和孩子没什么说的,一些身强力壮的民伕也没有一个说要留下来和鬼子继续干的,这虽然不能强求,但孟有田心中还是感到了一些不舒服。
千千万万的人,正在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更大多数人的未来。但也有很多人,被刀砍到了身上也不敢反抗,不敢报仇,只会象驼鸟似的藏起脑袋,闭上眼睛,等着上天的安排。
小全等人没有孟有田这样的心思,尽管孟有田说得对,但不能和被解救的群众在一起保护他们的安全,还是感到怅然和伤感。
见到了群众被折磨的惨状,队员们都变得低沉起来,队伍在沉默中快速前进,越过大火燃烧的村子,拐上了山梁。虽然孟有田很想干掉那两个伪军俘虏,但有这两个家伙在前面报着番号,还是给队伍的行进带来了方便。尖刀组走在前面,贴近了敌人,用短枪和刺刀快速解决了一个军士哨里的几个敌人,打开了通路。
十里村的枪声爆炸声,以及冲天的火光,不可避免地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和增援。从哪里呢,从距离上看,最近的便是土门村。而敌人的主要力量还摆在山里的封锁线上,把守出山道路的岗哨因为人少,不敢轻易出动。这就是敌人外紧内松布置的结果,在敌人的腹心活动,如果方法得当,并不比突破封锁线来得困难。
有没有点三国时“白衣渡江”的意思?陆逊搞的是关羽的烽火台,咱搞的是敌人的军士哨。孟有田骑在骡子上,从第二个被解决的军士哨旁边经过,不由得浮起了这样的念头。
尖刀组的队员们下手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利索,甚至没有响枪,便把这伙敌人给干掉了。当然,凭游击队的力量,即便是强攻,几挺机关枪,再加上掷弹筒,也能很快地把这零星的敌人给消灭。但孟有田和队员们似乎更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尤其是郭龙海。
或许是对这样的杀敌方式还有新奇的感觉,也或许是怒火在胸中燃烧,急需渲泄。郭龙海带着尖刀组冲杀在前,回答敌人的嗓门越来越响亮,斥骂越来越粗鲁,是自信心在增强,还是这家伙过于投入自己的角色了?孟有田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咧了咧嘴,苦笑摇头。
尖刀组突然发出了信号,队伍立刻停止前进,隐蔽在山梁上。孟有田举起望远镜,向山梁下的大道上望去。
人影绰绰,火把、手电越来越亮,这是一股六七十多名的敌人,看方向是从土门村过来的。从十里村的情况大致可以判断出敌人在每个村驻守的兵力差不多。也就是说,土门村驻守的敌人应该只剩下三四十人,与现在游击队的人数相当。
鬼子应该全出动了吧?孟有田在望远镜中仔细观察着,数着数儿,差不多一个班吧,鬼子似乎全都在队伍里。即便村子里还留下了几个,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本来是冒险一击,现在看来胜算大增啊!
这股敌人过去了,队伍又继续前进,而且加快了速度。半个小时后,尖刀组消灭了通路上的第三个岗哨,队伍从山梁上奔下去,走上了大道,向土门村急进。
“天亮前能赶到土门村,但能否尽快结束战斗?”小全看了看东方的天色,奔到孟有田面前,有些疑虑地说道。
“只要能在天亮前赶到,并且不让敌人发现,咱们就赢了。”孟有田抿了抿嘴角,冷笑道:“敌人会出操吧?咱们就赶这个时候开打,和十里村的打法不一样了。”
小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冲着孟有田伸了伸大拇指,笑道:“让敌人站好队,咱用机关枪突突他们。”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驻守土门村的敌人和驻守十里村的一样多,那他们现在就只有三四十人,咱们是占着优势的。但咱们要尽快解决战斗,准备在村子里迎战返回的敌人。”
“要守住村子?”小全这才真是吃惊了,瞪大了眼睛,伸手掀了掀棉帽子,汗水形成的白雾一下子冒了出来。
“看情况吧!”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咱们得有个热炕头休息休息,老在冰天雪地里乱跑,大家的体力消耗太大。呵呵,别把眼珠子瞪那么大,别说百八十的敌人,就是再多些,俺们村也不是没打过。你在游击区看到别的村也在挖地道不是,可那哪能跟俺们村比。这回呀,让你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地道战是怎么打的。”
小全咧嘴苦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你们村地道挖得最好,可还真没见识过。你也不和旁人说,好东西都憋在肚子里,也不怕憋坏了。”
“我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了,不把压箱底的玩艺儿都拿出来让鬼子尝尝,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那大扫荡的时候,你为啥和十里村、良岗庄的民兵打招呼,让他们不要使用地道?”小全不解地问道。
“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孟有田解释道:“我是说,如果敌人太过势大,最好先保留地道这个手段。敌人成千上万,地道能顶什么用,反倒容易暴露,丧失了以后使用的突然性。看吧,奇袭十里村不就用上了。这土门村,也要派上用场了。”
“有田哥,你的想法咋和别人不一样呢?”小全抹了抹小胡子上的白霜,又转换口气说道:“不是说不好啊,这实在是太过聪明了,看得那么远。”
“没事儿就瞎琢磨呗!”孟有田敷衍了一句,他当然看得远,想得深,尽管历史已经发生了不少改变,但他也能揣摸出大概的脉络,猜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