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有田,小孟,孟大哥。”几个人急步走上了矮山,有男有女,称呼也各不相同,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出熟人的声音。
“我在这儿。”孟有田此时突然变得胆小起来,战斗还在继续,子弹还在空中呼啸,他可不想死在这胜利的一刻,便猫着腰来到一块大岩石后,开口回应着。
“小孟,干得好啊!”古庆山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孟有田的手,握得他生疼。
“古大哥呀!”孟有田认出了来人,赶忙说道:“古书记,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得抓紧时间转移,还得组织部队在这里阻击敌人。”
“放心,我已经让干部们分头去工作了,你说的这两样都没落。”古庆山仔细打量了一下孟有田,穿着身伪军的衣服,周围的不是“鬼子”就是“伪军”,十分的怪异。
“你傻乎乎地站着干啥,快蹲下,小心子弹。”孟有田冲着秦怜芳一瞪眼,又一指小桃,“还有你。”
“现在倒胆子小了?”秦怜芳并不生气,很顺从地拉着小桃蹲了下来,说道:“快说,咱们应该往哪里转移,是鹰愁涧还是石盘谷?”
“先去青驼山。”孟有田说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答案,紧接着便郑重解释道:“天快黑了,又下着雪,敌人不会过于追击。咱们需要整顿一下,才能去真正的目的地。因为你们这里有奸细,我看见有人给鬼子放信号弹了。”
古庆山沉吟了一下,告诉旁边的干部马上下山安排,看来他也有所怀疑,只是刚才千钧一发,形势实在紧张,才没来得及处理,也没时间处理。
“山下已经组织了部队,小孟,你还是带着你的人马先转移吧!”古庆山再次瞅了瞅周围,说道:“你们穿着这身衣服,很容易造成误会。”
孟有田点了点头,向郭龙海交代了几句,他率先脱下了伪军军装,说道:“再等一等,等东山口阻击敌人的部队撤下来再说吧!”
“也好,那我就命令山下的部队上来了。小秦,你再组织一些群众上来帮他们拿东西,抬伤员。”古庆山听着对面的枪声喊杀声弱了下去,知道战斗行将结束,又看了看一边换装,一边扒鬼子衣服的士兵,眼睛亮了一下,转身走了下去。
“孟大哥,你——”秦怜芳深深地看了孟有田一眼,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伤亡怎么样?”孟有田目送着古庆山等人走远,转头向郭龙海问道。
“肯定超过半数了!”郭龙海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不过,这是值得的,对不对?”
孟有田垂下眼睑,没有吭声。好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沉默地凝视着这个到着很多尸体,沾染着很多鲜血的谷地。东山口燃起了火光,见谷内的人们已经撤离完毕,伤亡惨重的阻击部队点着了堵塞山口的树木枯草,用火焰阻挡一下敌人的脚步,他们开始撤退了。
天色更加阴沉,风卷着雪花,象是要埋蔽这惨烈的战场。一片片,一层层落在烈士和无辜群众的尸体上。山口处的火光熊熊,似乎又把地上的渍湿的鲜血映得更红。
………………
雪花没天盖地地飘着,山野全白了,远处的群峰在弥漫的雪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再远的,则溶入了迷蒙的空际。
半夜过后的最黑暗的时辰,逃出生天的人们才停下了疲惫而沉重的脚下,在青驼山下暂时休息。
损失是惨重的,伤亡的大多是士兵和机关干部;转移是很仓惶的,甚至来不及收拾掩埋死难者的遗体。而能从死地逃出,无疑也是一个胜利,尽管这个胜利是不能进行欢庆的。但更大的困难接踵而至,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心头。
“你们两位,吃点吧!”孟有田把饭盒递到了赵振华和李铁面前,苦笑道:“鬼子的罐头,我偷着留下来的。”
“这样不好吧,群众那边——”赵振华头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绷带上渗出了斑斑块块的血迹。
“吃吧!”李铁困难地挪动了下身子,疼得咧了咧嘴,说道:“小孟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要是不吃,他可会骂你虚伪做作。还想跟他作朋友不?想作就听他的,这家伙耍起性子来,以后连面儿都不和你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