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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所以说我被易矜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骗了。我眼光一直很差,我还认为我爸是个好人呢,人太复杂了我弄不懂,学校啊林盛啊也不教我这些,搞得我郁闷死了,真想一死了之去地狱问问我妈,到底为什么要好好长大。

有一天蒋慕然看见我自残(纯属意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我蹲在学校旁边的窄胡同里,拿着小刀往手腕上割,他冲过来夺走我的工具,问我是不是疯了,我被他吼的腿软站不起来,嘴硬说我没疯,刚才用刀在地上写字呢,你看错了。我以为他会像平常那样与我拌嘴,非要揪出个对错不可。太阳被漂浮的云层遮挡,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墙檐,胡同变得幽暗而清冷,我觉得他神情有些反常,悻悻耷下脑袋承认错误:

好吧,我骗你了,我没玩,我认真的。

蒋慕然搂紧我,呼吸起伏在我耳侧,一颤一颤的,他说傻子身边不能没人看着,以后我来陪你。

我不是傻子。

学校后门总有人逗他玩的那个脑瘫,听说上星期没人管跑大街上被车撞了。他语气忧郁得像个被生活与重担压垮的大人,林筱,我怕你也像他一样死掉。

我揉着鼻子嫌他身上都是汗味,你好臭啊离我远点,他说打篮球赛班里女生喊加油,就我不去,在这犯病。我有病,但我觉得我是正常人。我们俩在脏兮兮的地面打滚,我的头发缠成死结,他的膝盖抵进我腿间,喘息着亲我的嘴。我也亲他,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在乌鸦的见证下交换彼此的唾液,互相说你好脏,然后他背我回学校。迄今为止我只自杀过一次,未遂。

何时佳也算一个好人。她总是乐意帮我,陪我说话,倾听我消极的想法,但每次啰嗦教育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很烦。人并不十全十美,我知道。

第二天我让易矜帮我补寒假作业。一开始他摇头拒绝,说能教我写题,抄作业是不对的,然后我把他揍了一顿。关上门扇巴掌,打到他眼泪哗哗直流,他吸着鼻子接过试卷,承诺会在明天八点前还给我。我夸他乖。

入住我家后关越歆每晚来我房间送牛奶,她只敢在门外喊我,战战兢兢地跟我道晚安,好似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被她碰过的牛奶我一口没喝,全喂给了她儿子。她前脚刚离开,我后脚就进了易矜房间。易矜不爱锁门,晚上十点还在帮我做试卷,他桌前亮着盏冷色调的台灯,脸和手被照得很白,不像蒋慕然那样全无血色,透着健康的红润,害羞了一样。

他知道是我。我从身后摸着他发烫的耳朵,一边解着睡衣扣,让他回头。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始终不拿正眼看我,低头盯着我的脚趾,脖子是快熟透的颜色。我倒了点牛奶在裸露的乳房上,粗暴地掐着他下颔逼他舔干净。他尚且年幼的面庞清秀,白皙的肌肤被掐出一道道指痕,愣怔地看着我。

我眯起眼薅住他的黑发: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我要把关越歆送来的全部还到她儿子身上。我要把牛奶涂抹在胸前,命令他一点一点舔掉,一滴也不许漏。我挑起他的下巴,将食指伸进他嘴里,看他软烂的舌头翻转在自己指间,像块擅长花样游泳的嫩豆腐。

他生涩地嘬我的指,从手腕吻到肋骨,用鼻尖蹭掉发凉的液体。我的乳头被他吮吸、拉扯,变得又红又肿,他双手扶着我的腰胯,腰窝留下一阵酥麻的电流,我唔了一声,脚趾爽到踮起,浅浅抽搐起来。他趁机在我后仰的脖子上留印,吮出一个淡红的吻痕,指腹揉捏着我的乳头,轻声问我是不是还爱他。我瞬间从迷雾般的情欲中回神,一巴掌扇偏他的脑袋:

你娘的闭嘴!再乱逼逼一句把你鸡巴拧掉!

易矜真挚地望着我,动了动唇说不是的,我是他的筱姐,他能感觉到我爱他。我忍住抠掉他眼珠子的冲动,破口大骂,你也配!谁他妈是你姐姐了?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的泪最终还是流了出来,攥着我的手将脸挨在上面,求我不要赶他走,他会听话的。

筱姐我爱你。他重复了十遍。

这个贱人,都叫他别说了。

我脑子一乱就容易做噩梦。我梦见暴雨天被凶手追杀,脸颊划开十多刀流血不止,易矜那小鬼趴我耳边不停地哭泣,魔音绕梁塞了我满脑子,他拉下宽松的睡裤露出一截细窄的腰,雪白的手指包住那根浅色肉棒缓缓律动,深情又温柔地叫我的名字。我怒不可遏地堵住他即将喷薄的命根子,像是抓了一把空气,他却痛得弯下腰呻吟,射了我满手精液:筱姐求求你放过我

吵死了。我对他拳打脚踢,他的舌头像颗被我含化的软糖,逐渐消失在我唇里,然后我抬头环顾眼前灰色的烂尾楼,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这地方我来过很多次,我记得其中的每一处细节,我不会忘的

几十米高的房梁缠满网状蛛丝,墙面镶嵌着流光溢彩但已经破裂的玻璃,我把食指和中指分开比作一个火柴人,让它沿着肮脏的旧沙发和废弃的绿色台球桌走路。有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经过我,他的衣服看起来好几天没换,下巴憔悴地冒出了胡茬,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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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打电话。

角落蜷着四个人,我,我妈,蒋慕然,还有蒋慕然他妈。流氓小弟拎着钢管在水泥地上拖,咆哮着问王通那小子到哪了?钱呢?蒋慕然正靠着他妈后背睡觉,被他吓得一抖,像只乌龟缩进大人的怀里,我妈温柔地安慰我,很快就没事了不怕啊筱筱,警察叔叔和爸爸都会来的,有妈在不用怕。

眼镜男吸了几口烟扔在脚底碾灭,示意众人安静,我保证该给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一定到各位的口袋里,现在的正事是解决人质。我翻看自己年幼的双手,扯了扯我妈的衣服,她依旧挂着笑容说,没事,妈在。我抱紧我妈,又酸又涩地扒她手腕上的绳结,操,死活解不开,我他妈可没哭,这只是场梦。

眼镜男吩咐一个持刀小喽啰把我搬上台球桌,动手脱自己的银表和皮带。我妈尖叫一声,脖子被刀架住,她的手臂反绑在身后,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麻雀,为了站起来靠着腰脊不断朝地面撞,直起身,再撞,额头沾了黑色的灰,红色的是血。她眼睛瞪得老大了,几滴泪焦急地蹦在地上,说实话我有点看不下去了,我并不想让她哭。

操你妈的别拽我你个死婆娘!滚一边去!

我妈用牙咬他的裤脚,小喽啰残忍地踹开她。如果这样的人去写作文,一定能很快写完,他只要多凑几句脏话就够了,洋洋洒洒肯定不在话下,多彰显反社会人民话语的力量啊。

他拽着我的头发,我妈喊求求你们,不要动我女儿,求求你们放过她

其实我都懂,不幸每天都会上演,而我已经很幸运了,我有一个好妈妈她会做好吃的饭菜,帮我挑漂亮的衣服,还会在我和蒋慕然吵架后教我道歉,我爱她。绑架并不是凭空捏造,它完全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也可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没经历过苦难,但我现在挺悲伤的,因为它正在我面前上演。

眼镜男脱掉我的白色裤袜,把手放在我腿根抚摸,我妈疯了般冲过来,嘶叫着不要碰她。我害怕地大哭,想让我妈停下来,让她不要再说话,不要再那么卑微地、像只蝼蚁一样跪在地上。可我本能地感到懦弱、恐惧,我开始喊我妈救我,废弃的建筑空旷,我听见无比绝望嘶哑的尖叫声,我从来没这么卖命地喊过。唉,我觉得她好吵。

筱筱!

我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我看见她眸子里翻涌着哀伤,我们静静对视了一眼。

临近上小学的那个暑假,我从幼儿园顺利晋级即将步入新的人生阶段,我妈兴奋又紧张地为我置办学习用品,边摸书包边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她还没看够呢,常常趁我睡觉时偷亲我的脸。我妈的吻软得像果冻,还很香。

进校门前我妈抱了我很久,很不舍似的,抱得我很疼。我妈是个多愁善感的母亲,她帮我背上书包,整理好我的校服,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放手让我离开。我迈着短小的步伐跨入校园,强烈的直觉支配了我的双腿,一股迷茫不安的情绪促使我停下脚步回头寻找我妈我妈正念念不舍地对我招手,那天我很开心,我没哭。

她再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时,那份浓烈的悲恸几乎要灼伤我的双眼。她好爱我。

我真不愿意回想这个时刻,我每年都要梦见一回,梦见我妈如何被畜生们折磨。五六个人轮番上阵,我妈的脸被扇了不下百次,嘴角流血,高高肿起。有人拿铁棍砸她呼救的双手,有人将滚烫的烟蒂碾在她胸前,一群杀千刀的。

我感觉有好多好多的人,明明只有那几个,可时间被拉得极其漫长,煎熬到我的眼泪都流干了。戳到爽点的小喽啰押着我,让我睁大眼看清楚,好好看看我妈是怎样从泪流满面到面如死灰的。我记得很牢,那张台球桌全是血,还躺了一个可怕的女人,是我妈。

我妈被他们扔在地上,蒋慕然的妈妈被抬上了桌。她们都是不幸的人。

那年我满十岁,我只想去找妈妈,我跪在她身旁试图叫醒她,她的肉体残缺不堪模样可怖,我不敢去碰。周围响起女人的哀叫和畜生们发出的恶心动静,我凝视去听,哪怕她的嘴唇肿烂,根本看不出是死是活。她闭着眼说,筱筱,你要好好长大。

好,妈你不要死。我求她。

我妈笑了,她是笑着死的。多好啊,还有我陪在身边,多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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